45、身世_农女阿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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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身世

  “你想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事情?”我突然问道。

  云溪抬头看我,眼里一抹亮色闪过,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大概人的性情就是这样罢,若是我知道了一些实情,却又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如鲠在喉,是定然会搞清楚才罢休的,即使结果可能不如人意。

  而云溪,终究是心存顾虑,左思右想,即使心有疑惑,也可能会闷在心里不敢去探寻。

  面对她期待又矛盾的眼光,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不过我不说。”

  云溪脸一垮,露出几分是失望,瞪了我一眼。

  我道:“还是等娘亲口告诉你罢。”

  瞒下这件事的是娘,那这个结,也由她解开罢。

  我走到墙边堆放的两个箱子前,其中一个箱子上堆了一床被套和一套床单,是过年的时候拆下来的,还没洗,拍了拍对云溪道:“我还没想到你竟然想和我还有明辰一样做活,那这些被子,就给你洗了。你以后别想偷懒,我要做的活,你也得跟着做。”

  云溪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些话,过了好一会,才道:“我还病着呢。”

  我轻声一笑,打量了她几眼,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看起来还真是病得挺重……那,就留着,等你好了再洗。”

  我歪着头笑着,向她眨眨眼,脸上露出几分无赖的笑容。

  云溪怔了怔,轻轻啐了一口,却轻轻笑了笑。

  我将药递给云溪:“吃药罢,快点儿养好了身子,我还等着你给我洗被子、干活儿呢。”

  云溪接过药碗喝了药,她哭了这半天,说了这半天,又还病着,脸上也显出几分憔悴的疲惫,我安置她睡下,便将空碗拿出门去。

  抬头却见娘正呆呆地站在窗前,我轻声唤道:“娘,怎么站这儿,怪冷的,快进屋罢。”

  娘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房间,似乎想进去,想了一想,又转身离开了。

  我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手,却发现她早就冻得双手冰冷了,她在窗外站的时间不短,那我和云溪的对话,她也听见了罢。

  也罢,大家都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也是件好事。

  见她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跟上去轻声劝道:“云溪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有些心结梗在心里,才想偏了,事情说开了,相信她自个也会想明白的。”

  娘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跨进了正屋。

  我跟着跨了进去,道:“既然云溪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让她胡乱猜测,不如将实情告诉她罢。”

  娘点点头:“对,不但要告诉云溪,还要告诉明辰。我瞒着云溪是为了她好,想不到这丫头……唉,倒是多心了。”

  晚上,我将特意熬的清粥端给云溪,云溪刚接过碗,只听房门一响,娘走了进来,云溪抬头望去,手顿一顿,轻声唤道:“娘。”

  娘温和地向她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我移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娘从云溪手里接过碗,柔声道:“我来罢,你还病着呢,手还不稳,小心折了碗,这粥还烫着呢。”

  云溪顺从地将碗递为娘,感激地甜甜一笑:“有劳娘亲了。”

  娘微笑着,勺了一勺粥吹凉了,往云溪嘴边送去,云溪顺从地一口口吞下去。

  吃完了粥,娘往云溪脸上看了一回,笑道:“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些,只是终究有些虚弱,也该补补。”

  云溪忙摆手道:“娘,不用了。”顿了顿,看着娘轻声道:“云溪不孝,劳烦娘挂心了。”微低着头,恭顺谦和,却透出一丝的客气。

  娘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容,看着她道:“云溪,你还怪我罢?怪我没有将你的身世告诉你,怪我……与你亲生母亲逝世一事有关,怪我对你太好了反而让你难受……”

  “怪我对你太好”这句话说出来,我嘴角微微抽了抽,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云溪微微抬眉看了我一眼,我瞪了她一眼,用嘴形说了一句:“不是我告密的。”

  云溪呀,性情使然,终究少不了那点多疑。

  云溪低下头,温软地轻声道:“娘这是哪里话?爹娘养育我十几年,十几年的含辛茹苦,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哪里还会怪爹和娘”

  娘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让我将爹和明辰也叫进来。

  叫明辰时,嫂子刘瑶也正在他身边,我想了想,也将刘瑶叫上了一起。

  既然刘瑶已经嫁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迟早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若是如今瞒着她,她满心疑惑地看着我们一家人“密谋”,说不定心里就生出了什么想头,即使不会像云溪那样多思多虑心怀芥蒂而在心里伤溃成脓,到底是有点不舒服的受排挤感的。

  我没有忘记,云溪的心结是怎么来的。

  看到刘瑶跟着爹和明辰一起进来,娘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神色慎重地道:“今天所说的事,事关云溪的身世,如今你们都大了,自个也会想了,这事儿,我也不必想瞒着你们了。”

  明辰一头雾水地看看娘,又看看云溪,然后将目光转向立于一旁的我,满脸疑惑和询问,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刘瑶也是微张着嘴,看着云溪。

  娘道:“事情要从很久以前讲起。你们不是都问过我,为什么我们没有外婆家吗?因为,我自个根本就不记得生母是谁了。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十岁那年,在大雪纷飞的街头,满身褴褛,又脏又臭,又冷又饿得快要死了,我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是被人卖了,还是自己走失的,我一概不记得了。是小姐救了我。那时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抬头就看见小姐美丽又温暖的笑容,璀璨得好像天上的星星,就像天仙一样。小姐将我带回了家,收留我在她身边做了个侍奉丫头。可以说,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

  云溪的神情有些波动,谁都能猜出,这位小姐,就是云溪的亲身母亲了。

  娘接着道:“小姐姓云,闺名雅柔。真真是个文雅温柔的姑娘。可这般美好的姑娘,却是命运多厄,她救我那年只有十一岁,却已失去双怙,依附在一个堂叔家过活,幸好家中资财颇丰,虽住的宅子就在堂叔家隔壁,也是别门别户的生活,只是外头的田亩、家产,都是由堂叔婶给帮忙经营着。”

  明辰忍不住穴嘴道:“难道是云……云姨的堂叔婶谋了云姨的家产?”

  娘摇了摇头:“小姐的堂叔婶不是刻薄恶毒的人,在与小姐反目之前,对小姐还是很好的,经营的收益,也大多入了小姐的私帐。

  在小姐十六岁那年,堂叔家中来了一位朋友的儿子,那友人子侄还带了一位封姓同窗,在堂叔家暂住了一段时日。”

  娘眼光微微一寒,慢慢地叹了口气:“封公子,名叫封其俊,是双湘郡大户人家封府的公子……真真是风流别致,丰神俊朗的人物……小姐……”

  风流别致的少年郎遇上了美貌柔润的姑娘家,情愫暗生……

  娘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都能猜出结果。

  “可是……封公子是有了妻室的,却许诺小姐会对她好,虽只能是妾室名分,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小姐自幼失怙,没人教养,为人单纯善良,竟然就信了。

  小姐的堂叔婶甚是反对这门亲事,婶夫人已给她看好了一门亲,是婶夫人待字闺中时的一位密友的儿子,事事谈妥,就只等男家下聘。可小姐一腔情热,执意要嫁封公子,将婶夫人气了个倒仰,深觉在闺蜜面前失了面子,发誓再也不管小姐之事。”

  娘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次与叔婶家翻了脸,日后……小姐又怎会没个倚仗?

  小姐还是嫁给了封公子,小姐的田亩、家财,我略算了一算,少了一些,有百分之六十多是在陪嫁的帐子上的,少了百分之三十多。我将这事告诉小姐,小姐只沉默了一会,便道:‘罢了,叔婶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是我违了他们的意,就算对他们的补偿罢。’便不再追究了。人终究是有些贪心的,叔婶也不算是穷贪极恶之人了。后来我倒觉得,还不如叔婶多留一些,他们到底对小姐有恩,也免得填了那起子狼心狗肺东西的限。

  小姐嫁过去时……我与你爹……你爹那时在小姐家外宅做些修葺房子的活计,我见你爹还老实可靠,就求小姐个恩典,没有陪小姐嫁过去,与你爹定了亲,回了柳树村。”

  她眼里显出一丝悔恨:“若是当时跟过去了,小姐也不会这么孤立无援罢。”

  “封夫人是个口蜜腹剑的主儿,可怜小姐从小养在深宅,万事不用操心,又没个亲娘教导,哪知道那些人心险恶,将封夫人当成姐姐看待,封夫人先将小姐陪嫁过去的仆下都打发得远远,后来又将小姐的陪嫁家产都接过去经管。可怜小姐被赚去了嫁妆、陪嫁家财还不自知,还以为封夫人是好心替她经管着。封公子对小姐初时几年还好,那封夫人便忍耐了下来,过了几年,封公子的心也渐淡了,小姐的日子便难过了。初时还只是忍耐,还替封夫人辩解着,过了好几年,好容易怀了身子,却将封夫人原压着的那些恨勾了出来,她还不肯放过小姐,趁着封公子出远门之际,诬陷小姐与外人私通,竟是要害了小姐的性命!小姐这才看清封夫人的真面目。”

  云溪的手指猛地缩紧,眼中的怒意迸发。

  娘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还是封家有看不过去的下人,偷偷地将小姐从关着的柴屋里放了出来,帮着她逃了出去,还送了她几两银子。小姐自觉无颜再回叔婶家里,有深怕封夫人还不放过她,想起旧仆里只有我是远嫁的,便靠着那几两银子,改装打扮,边走边问地找了一个月,才寻到柳树村。”

  她看了云溪一眼,省略了原来对我说的描述,云小姐抵达柳树村时,已是有如乞丐,又道:“我原想让小姐住在家里的,可小姐生怕给我们带来麻烦、闲话,也怕封夫人那毒妇还不放过她,村里人多口杂传出消息,便执意住到了几里外的一座庵庙后院,待孩子生下后再做打算。那时我也怀了阿喜,即将临盆,我想这生下了孩子,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见小姐了,便想在临产前去见一见小姐。

  怪我呀,仗着自个平素身子好,自个就去了。我没想到才到庵庙不久,就开始肚子痛了起来,那时庵庙的尼姑们都下山做道场去了,只剩下一个又老又哑的老尼姑守着庙。小姐见我一径地呼痛,吓得慌了神,便不顾自个也有身子,让那老尼姑照顾着我,自个下山寻稳婆去了。

  那稳婆倒是来了,可小姐慌慌张张的摔了一跤,身下流红,我生的是第二胎,很快就将阿喜生了下来,可小姐却是凶险得很,本来匆忙行走就动了胎气,又是早产,九死一生才将云溪生了下来,可小姐……终究没有熬过去……

  如果我没有在临产前执意要去看一看小姐,就不会害得小姐动了胎气,如果我不是一径的呼痛,也不会害得小姐慌了神,如果我阻止小姐下山寻稳婆,也不会害得小姐摔跤、早产……是我害死了小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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