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独应对
第1章、独应对
“娘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面对张婴的质问,傅清颜却丝毫没有慌乱。“宣我为三公主伴读的旨意来自陛下,我又哪里来的本事左右陛下的意思。”
张婴走回座位，不紧不慢地说：“前几日，楚烨入宫见了阿月,对她说,你是楚莹新交的朋友,十分合她心意。可惜的是,你即将随父亲去荆州赴任,楚莹心中实在不舍得紧。”
“楚莹是阿月难得的朋友,阿月一向是个热心的性子。所以，第二日，阿月就见了陛下,而后陛下下了让你为伴读的旨意。”
赵月这样的行为,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会很不高兴。越过皇后向赵琰请旨，多心的人只会认为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可赵月还是这么做了，一则是她视之为挚友的人，二则她心中清楚张婴并非是多疑猜忌的性情。
听着张婴这番话，傅清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怪不得楚烨要她近些日子和楚莹同进同出,原来是以此为局。
同时，傅清颜也为张婴对这皇宫的掌控能力心惊，毕竟，楚烨对赵月说这样的话,必定是暗中告知，以楚烨的小心程度，张婴竟还是知道了…
不…不对，楚烨说不定是故意让娘娘知道的…傅清颜心念急转，所以之后一切，说不定根本就是娘娘默认发生的！
那她今日为何还要用此质问自己？是因为…
傅清颜心中一跳，不愿再想下去。
“傅小娘子，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手笔？”张婴语气淡淡。
傅清颜神情沉着：“若一定要说，那也是楚烨做的事，娘娘如何能归咎于我？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一件是巧合，两件是巧合，三件四件放在一处，那便一定是有心算计。”张婴摇了摇头，“楚烨这小子，可不是什么甘心做无关之事的人。我记得，当年西山之上，他还欠了你两个承诺…”
傅清颜张口打断她：“娘娘既然已经默认事情发生，今日又何必寻根问底。我以为娘娘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我的确知道你被选为伴读的来龙去脉，也的确不明白，你究竟为了什么要执意留在这暗潮汹涌的长安城。”张婴也没有因为她冒然开口而觉得生气。
“娘娘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傅清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与娘娘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无论我想做什么，恐怕都影响不了娘娘一分半分。”
张婴失声笑了起来：“傅小娘子，你真是太谦虚了。这些年我也算见识不少人，只有你，你和当年的我真是太像了！”
傅清颜问：“娘娘其实是在拐着弯儿夸自己吗？”
张婴慢慢收住笑：“看来今日，我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是，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是已经决定好了在这风起云涌的长安城入局？”
“是。”傅清颜俯身向张婴拜了下去。
“即便前路荆棘遍地，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也不悔？”
“是！”
张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起来吧。”
她说：“你可以离开了。”
傅清颜不由有些惊讶：“娘娘…”
“你走吧。”张婴轻轻说，她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倦。
即便傅清颜心中百般疑惑，也只能慢慢退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殿门那一刻，俞锦觞从重重帷幕后冲了出来：“姨母！”
他气鼓鼓地坐在张婴对面。
张婴好笑地拿手指捏了捏他的脸：“生什么气。”
“你答应帮我弄清楚她想做什么的！”俞锦觞被她捏着脸，含混不清地说。
“有的人，若是不想说，那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来。”张婴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
“姨母也不能？”
“我也不能。”张婴松开捏他脸的手。
俞锦觞有些疑惑：“为什么我觉得你很高兴？”
“有吗？”张婴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
“有。”俞锦觞笃定地说。
张婴看着他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她本就应该高兴的，这天下又多了一个执棋的人。张婴在那个小娘子眼里看到了一把火，一把能烧掉世人，也能毁掉她自己的火。
三年前她初见傅清颜的时候，那个小娘子眼底清透明澈，不染尘埃。
张婴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像这样无欲无求的人，终究只能做一枚棋子。
一枚棋子，再优秀，终究也只是一枚棋子。
可现在不同了。张婴不知道在傅清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她眼中燃起了这样一把火，让这世间又多出一个执棋人。“小锦，我的确是很高兴啊。”张婴近乎喟叹地说。“世人总以为女子要如菟丝花一般依附男人求存，却不知道，有的女子，也能翻手为云覆手雨，叫天下人都做手中棋子！”
张婴实在很高兴能看见一个同类出现，她要走的这条路实在太孤独，如今终于出现一个有资格做她同道的，她怎么能不高兴？
俞锦觞却觉得委屈：“姨母…”
“小锦，你欢喜她，对吗？”张婴温柔地问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在其他小娘子身上费过这样心思。”
俞锦觞瞬间红了脸，他抓着衣角：“...姨母...你瞎猜什么啊...我们是朋友，我就是关心她...”
“小锦啊，你们已经不合适了。”张婴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姨母这是什么意思...”
张婴收回目光，微微低着头：“若是三年前的她，你们还是很合适的。傅家出身清贵，她父亲傅彦也不是什么蠢人，也没有关系错综复杂的亲族。你们在一处，做一对富贵闲人也是极好的。”
“可现在，”张婴说着摇了摇头，“小锦，你们，不合适。”
俞锦觞抓着衣角的指尖发白：“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入局。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可她既然已经决定要搅进这长安城的乱局之中，就要有随时万劫不复的觉悟。”张婴的语气轻飘飘的，这个女孩儿实在很自信，即便是当年的自己，也没有自信敢如她一般作为。
“小锦，你护不住她。若是执意要和她站到一处，只会被她连累。”张婴欣赏傅清颜，同时，她也绝不希望现在的傅清颜和俞锦觞走得太近。
小锦这样的性情，若是傅清颜想利用，实在是太简单了。
俞锦觞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这世上女子那样多，小锦，你何必执迷。”张婴看着他的表情，劝解道。
俞锦觞抿着唇：“她是不一样的。”
张婴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你还非她不可？小锦，你同她相处过多久？又真的了解她多少？”
“或许我的确不够了解她，但此刻，在我心中，她很是重要，最起码这一刻，我是心悦她的！就算未来变数许多，但现在，我想护着她！”
张婴不由有些恍惚，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她一手教养的少年也已经长大了，心中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可是世上许多事，并不是说说就可以的。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眼前的少年双眸干净透澈，说出的话坚定有力。他还没有经历过世俗的为难和艰险，那颗心赤诚无瑕。
张婴长长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摸着俞锦觞渐渐轮廓分明的侧脸：“你想护着她？”
俞锦觞点头：“是，我想护着她！”
张婴的神色是那样温和，嘴里吐出的话却那样凉薄：“你要怎么护着她？”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你的阿爹阿娘，来自于我和陛下的恩赐。小锦，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护着她？还是说，你是要我们，护着她？！”张婴毫不客气的质问仿佛利剑一样扎在俞锦觞心上。
往常被蒙了一层薄纱的真相被人彻底揭开，冷酷的现实展示在俞锦觞眼前。
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姨母...”
“小锦，你尚且要被人护着，又何谈去护着别人？”
俞锦觞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这是张婴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俞锦觞微微红了眼眶，那番话将他深深地刺伤了。他有些委屈，为张婴这样冷酷的态度，可他又知道，姨母说的再正确不过。
他如今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从来倚仗的都不过是家世。
世人敬他让他，都只是因为他是俞钦俞大将军的儿子，是帝后看重的晚辈。俞锦觞一直都明白这些，只是从没有如今日一样清醒。
“姨母，我不想，再当长安城里的小公爷了。”俞锦觞一字一顿地说着。
张婴对上他的眼神，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最终，她也只是说了一句：“你可是想好了？”
“姨母，我不想再做托庇在你们羽翼下的雏鸟了。”俞锦觞不避不让地迎上张婴的目光。“我从前总以为，我只要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就够了，不论如何，总有你、姨父、爹爹阿娘护着我。”
“可我没有理由要你们去护着我想护着的人。姨母，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看着她踏进这旋涡之中，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连她想做什么都猜不到。姨母，就像你说的，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她！”
俞锦觞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今日，我护不住心中的小娘子，将来，若我还是如今模样，说不定连你们也护不住...”
张婴神色温柔：“何曾需要你来护着我们了？小锦，我们...所有人，都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
“可我不希望——”俞锦觞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满脸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与星光同样浪漫的地雷；
感谢浪味仙，Sleeping，流光的营养液╭(╯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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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面对张婴的质问,傅清颜却丝毫没有慌乱。“宣我为三公主伴读的旨意来自陛下,我又哪里来的本事左右陛下的意思。”
张婴走回座位，不紧不慢地说：“前几日，楚烨入宫见了阿月,对她说,你是楚莹新交的朋友,十分合她心意。可惜的是,你即将随父亲去荆州赴任,楚莹心中实在不舍得紧。”
“楚莹是阿月难得的朋友,阿月一向是个热心的性子。所以，第二日，阿月就见了陛下,而后陛下下了让你为伴读的旨意。”
赵月这样的行为,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会很不高兴。越过皇后向赵琰请旨，多心的人只会认为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可赵月还是这么做了，一则是她视之为挚友的人，二则她心中清楚张婴并非是多疑猜忌的性情。
听着张婴这番话，傅清颜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怪不得楚烨要她近些日子和楚莹同进同出,原来是以此为局。
同时，傅清颜也为张婴对这皇宫的掌控能力心惊，毕竟，楚烨对赵月说这样的话,必定是暗中告知，以楚烨的小心程度，张婴竟还是知道了…
不…不对，楚烨说不定是故意让娘娘知道的…傅清颜心念急转，所以之后一切，说不定根本就是娘娘默认发生的！
那她今日为何还要用此质问自己？是因为…
傅清颜心中一跳，不愿再想下去。
“傅小娘子，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手笔？”张婴语气淡淡。
傅清颜神情沉着：“若一定要说，那也是楚烨做的事，娘娘如何能归咎于我？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一件是巧合，两件是巧合，三件四件放在一处，那便一定是有心算计。”张婴摇了摇头，“楚烨这小子，可不是什么甘心做无关之事的人。我记得，当年西山之上，他还欠了你两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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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知道你被选为伴读的来龙去脉，也的确不明白，你究竟为了什么要执意留在这暗潮汹涌的长安城。”张婴也没有因为她冒然开口而觉得生气。
“娘娘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傅清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与娘娘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无论我想做什么，恐怕都影响不了娘娘一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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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婴慢慢收住笑：“看来今日，我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是，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是已经决定好了在这风起云涌的长安城入局？”
“是。”傅清颜俯身向张婴拜了下去。
“即便前路荆棘遍地，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也不悔？”
“是！”
张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起来吧。”
她说：“你可以离开了。”
傅清颜不由有些惊讶：“娘娘…”
“你走吧。”张婴轻轻说，她挥了挥手，似乎有些疲倦。
即便傅清颜心中百般疑惑，也只能慢慢退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殿门那一刻，俞锦觞从重重帷幕后冲了出来：“姨母！”
他气鼓鼓地坐在张婴对面。
张婴好笑地拿手指捏了捏他的脸：“生什么气。”
“你答应帮我弄清楚她想做什么的！”俞锦觞被她捏着脸，含混不清地说。
“有的人，若是不想说，那谁也别想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来。”张婴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
“姨母也不能？”
“我也不能。”张婴松开捏他脸的手。
俞锦觞有些疑惑：“为什么我觉得你很高兴？”
“有吗？”张婴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
“有。”俞锦觞笃定地说。
张婴看着他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她本就应该高兴的，这天下又多了一个执棋的人。张婴在那个小娘子眼里看到了一把火，一把能烧掉世人，也能毁掉她自己的火。
三年前她初见傅清颜的时候，那个小娘子眼底清透明澈，不染尘埃。
张婴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像这样无欲无求的人，终究只能做一枚棋子。
一枚棋子，再优秀，终究也只是一枚棋子。
可现在不同了。张婴不知道在傅清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她眼中燃起了这样一把火，让这世间又多出一个执棋人。“小锦，我的确是很高兴啊。”张婴近乎喟叹地说。“世人总以为女子要如菟丝花一般依附男人求存，却不知道，有的女子，也能翻手为云覆手雨，叫天下人都做手中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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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你护不住她。若是执意要和她站到一处，只会被她连累。”张婴欣赏傅清颜，同时，她也绝不希望现在的傅清颜和俞锦觞走得太近。
小锦这样的性情，若是傅清颜想利用，实在是太简单了。
俞锦觞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这世上女子那样多，小锦，你何必执迷。”张婴看着他的表情，劝解道。
俞锦觞抿着唇：“她是不一样的。”
张婴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你还非她不可？小锦，你同她相处过多久？又真的了解她多少？”
“或许我的确不够了解她，但此刻，在我心中，她很是重要，最起码这一刻，我是心悦她的！就算未来变数许多，但现在，我想护着她！”
张婴不由有些恍惚，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她一手教养的少年也已经长大了，心中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可是世上许多事，并不是说说就可以的。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眼前的少年双眸干净透澈，说出的话坚定有力。他还没有经历过世俗的为难和艰险，那颗心赤诚无瑕。
张婴长长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摸着俞锦觞渐渐轮廓分明的侧脸：“你想护着她？”
俞锦觞点头：“是，我想护着她！”
张婴的神色是那样温和，嘴里吐出的话却那样凉薄：“你要怎么护着她？”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你的阿爹阿娘，来自于我和陛下的恩赐。小锦，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护着她？还是说，你是要我们，护着她？！”张婴毫不客气的质问仿佛利剑一样扎在俞锦觞心上。
往常被蒙了一层薄纱的真相被人彻底揭开，冷酷的现实展示在俞锦觞眼前。
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姨母...”
“小锦，你尚且要被人护着，又何谈去护着别人？”
俞锦觞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这是张婴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俞锦觞微微红了眼眶，那番话将他深深地刺伤了。他有些委屈，为张婴这样冷酷的态度，可他又知道，姨母说的再正确不过。
他如今不过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从来倚仗的都不过是家世。
世人敬他让他，都只是因为他是俞钦俞大将军的儿子，是帝后看重的晚辈。俞锦觞一直都明白这些，只是从没有如今日一样清醒。
“姨母，我不想，再当长安城里的小公爷了。”俞锦觞一字一顿地说着。
张婴对上他的眼神，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最终，她也只是说了一句：“你可是想好了？”
“姨母，我不想再做托庇在你们羽翼下的雏鸟了。”俞锦觞不避不让地迎上张婴的目光。“我从前总以为，我只要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就够了，不论如何，总有你、姨父、爹爹阿娘护着我。”
“可我没有理由要你们去护着我想护着的人。姨母，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看着她踏进这旋涡之中，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连她想做什么都猜不到。姨母，就像你说的，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她！”
俞锦觞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今日，我护不住心中的小娘子，将来，若我还是如今模样，说不定连你们也护不住...”
张婴神色温柔：“何曾需要你来护着我们了？小锦，我们...所有人，都只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
“可我不希望——”俞锦觞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满脸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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