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月如钩归人如魅_玉落碧水凝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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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残月如钩归人如魅

  却说贾府满门获罪,贾政和宝玉等人亦被押解回京。初时贾赦,贾珍,包括贾政等人都以为贾府获罪的缘由,是元妃后宫失宠,致使贾府没了依靠。却又哪里知道,像这种百年望族平日做事不知收敛,太过张扬,早就得罪了许多人。别人忍他,不过是没有机会把他扳倒。如今贾政功利心切,却把宝玉的一首儿戏之诗当做宝贝来宣扬。其实早就落在一些人的眼里。

  众人只说那诗极好,怂恿着他呈交御览,有的跟贾政一样,被功利眯了眼,看不真切,有的则是等待机会参他一本罢了。

  再看当日黛玉满心焦虑的那几句诗:

  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儿女不伤悲!

  天子惊慌愁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

  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余意尚傍徨!

  连天子都惊慌发愁,文武百官皆没有办法,惟独林四娘英勇杀敌,不卑不亢。而且还明着骂满朝文武都不如一个闺阁女儿家。这样的诗词若不被称作反诗,那史上哪里还会有‘文字狱’之说?

  黛玉当日一听词句,便满心惶惶不安,曾劝说贾母提醒贾政,这样的诗在家里做着玩儿也就罢了,万不可拿出去四处宣扬。可偏偏当日被王夫人讥讽嘲笑,贾母也没有在意。偏偏当初贾政集结众人作此姽婳诗原就是想为宝玉谋个出路。

  不想却因此事,而引发了后来的非议,再加上平日里不知收敛做下的那些祸事一并给抖搂出来,哪里是靠的一个后妃便能支撑的住的?

  水溶自被太子点了差事,每日一清早上朝后,便去会同大理寺审理宁荣二府造反一案。虽然造反之事没有多少眉目,但原来那些包揽诉讼,欺压良善,强抢财物,逼死人命,放高利贷,外人亏空,私通外官,图谋不轨等一系列罪名皆查有实证。

  水溶少不得把这些东西会同大理寺卿一起呈报太子,然太子亦不发落,只叫大理寺把人犯看押在牢里,并把宝玉和凤姐儿两个重犯一起关在狱神庙,等皇上龙体圣安之后,在做定夺。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拖到了年底。

  水溶因查办此案兢兢业业,深得太子的欣赏,年关将至,朝中各官府衙门皆封了官印,停止办差,往年时有皇上带领皇室宗亲及文武大臣祭天拜地,上告祖宗,下慰百姓。然今年皇上身子不好,太子领政,丞相监国,这些繁文缛节也只得罢了。只有太子带着众人去天坛祭天,归来之后便把文武重臣都放了年假,各自在家置办年酒,索性连御赐年宴都免了。

  水溶乐得清闲,自放假后便每日在家,约了梅瑜泽来赏梅对弈,吟诗作曲,倒也自在。

  黛玉每日都在竹影阁休养,一应茶饭药饵,皆是十二分的精致。就连平时吃粥用的小菜,也都是淮扬风味,每日见了,便都会哀伤一回。总有一点,无论一边伺候的卢嬷嬷和笋儿如何劝说,黛玉只是一句话都不说。每日除了默默流泪之外,便是愣神发呆。晚上睡下之后,总也是长吁短叹许久才能入睡。睡梦中亦经常惊醒,醒来时泪湿枕边,哽咽难语,必得再哭上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安静。

  这晚水溶跟往常一样,送走了梅瑜泽后,屏退家人独步行来,至竹影阁外,瞧着里面黑洞洞的窗口站了一会儿,知道黛玉已经睡下,卢嬷嬷和两个丫头也睡了,便不再惊扰。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半夜三更四更的天过来,正是黛玉刚刚睡下的时候,站一会子就走,走时差不多四更半或者五更天,黛玉也必然醒来的时候。所以水溶并不知道,每晚黛玉只是能睡那短短的一会儿。正是他夜半守候的时候。

  眼看着过了四更天,水溶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见那屋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他心中一暖,便止住了脚步,看着窗户纸上晃动的人影,知道是笋儿在来回的倒茶。暗夜里冰冷的眸子变得温和起来,似乎黎明前那一丝曙光。

  笋儿宽慰着黛玉又朦胧睡下,自己原是要出来走动,所以披上大毛衣裳出了院门。却瞧见水溶呆呆的站在那里,天边一弯西沉的残月,勾画出他挺拔的背影,鸦青色的黑貂大氅一直裹道脚踝,寒风吹来,厚重的衣服也飘飘荡荡的,如魅影一般冰冷的叫人害怕却又不舍。

  笋儿丫头是北静王府的家生奴才,父亲当年跟着老王爷征战死于沙场,母亲多病,于两年前也死了。她从小在北静王府长大,知道主子活到今年一十九岁,从没带女人回过王府,如今自己照顾的这位是个例外。当时笋儿还想,这恐怕就是将来的王妃了吧?即便不是王妃,是侧妃,或者侍妾也好,反正她是王爷心中不一样的女人。但到得后来,黛玉醒后,又不见水溶来一趟。笋儿原来的心思也少了许多,想这不过是王爷因为什么原因救回来的女子,并不是王爷喜欢的女人。

  但今晚偶然的遇见,才让笋儿明白,屋子里那个病弱不堪的女子,不单单是王爷喜欢的女人,可能还会是王爷今生今世都忘不了的女人。

  水溶听见身后有人,便回过头来,恰瞧见看着自己发愣的笋儿,于是沉声道:“你不在里面服侍,跑出来做什么?”

  “呃……奴婢见过王爷。”笋儿忙福身行礼。

  “她这些日子怎样?”水溶看着笋儿有些惊慌,便猜想到这丫头必然是无意中遇见,于是不再追问她因何出来。

  “用了华先生的药,渐渐地好了。只是心情不好,晚上长做噩梦,总是哭醒了。”

  “可曾叫人不曾?”

  “叫过,不过是睡梦里。醒着的时候再不说一句话。”

  “叫谁?”水溶暗暗地咬牙,似乎已经猜到她梦中叫谁,但还是要问上一句,似乎是要让自己死心似的。

  “叫紫鹃。”笋儿认真的说道,“奴婢想,这紫鹃究竟是何人?许是这姑娘原来的贴身丫头?”

  “哦。”水溶别开目光,看着天际的那如钩的弯月,心中又有些不忍,半晌方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笋儿福身退下,水溶也便慢慢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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