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但是你猜怎么着
“之所以说这是最大的错误，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理解我那番话真正的意思。”
夏亚继续道：“我问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选择主动回归本源来真正消灭深渊么’，你回避了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你压根没有意识到，大贤者正在做的——正在当着你的面说的、做的事，恰恰是他所提到的‘消灭自己’。你只是在追问他是否成为了‘神’，从那一刻起，你已经被力量冲昏了头脑。”
“我说过，深渊的根源，是强大人格的情绪投影，而我所做的，是竭力避免自己成为那个支撑深渊的强大人格。但你呢？你就像一个狂热的信徒——大贤者的信徒。在得知可以继承大贤者的力量后，立即失去了对神的敬畏，转而觊觎神的力量，以至于让自己人格中的阴暗面开始扩大……这和我描述的那些凡人有什么区别？
光圣灵这才不甘地抬起头，注视夏亚：“你从那时候就在酝酿这个阴谋了？”
“这不是阴谋……”夏亚摇摇头。“这是一个很荒诞的现实——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理解了我的话，知道怎样根除深渊，并准备为之付出一切，就不会觊觎力量本身，你甚至会抵触力量，命运会在你面前展开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正因为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消灭深渊，而是其他更自私的念头，所以反而铸就了如今的局面。我说过，不要像那些愚昧的凡人一样总是惦记着成神的事儿了，‘神’不是什么有趣的身份，那是一个陷阱……”
“虚伪！”光圣灵冷声打断了他：“你就是想把大贤者的力量据为己有！你是回响自带的考验，为了检验我的心智坚定程度，为了判断我是否配得上这份力量所以才这么说的，对吗！”
“……”
夏亚翻了个白眼，他意识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指代”完成了一次变化。
在自己指出它的错误时，光圣灵认为他就是大贤者本人，直接进行反驳。
等自己指着它的鼻子骂的时候，它就怒了，开始视自己为“力量的回响”。
这何尝不是一种虚伪的逃避呢？
夏亚无奈道：“你还没意识到么？我根本不是什么回响，我就是你提到的大贤者本人，只是忘记了一些事……”
“不可能！力量已经回归了，你不可能忘记所有事！”
——指代又变了。
夏亚叹了口气，他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让对方接受现实。
他抬抬手指，四周瞬间回归了一片漆黑，随后六道规则之力从他身上浮现，微弱的光芒重新连接起了六根石柱，六芒星法阵重新浮现。
“你在干什么！？不——”
光圣灵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不顾一切地上前，准备阻止夏亚这无异于“自杀”的举动。
它看得很清楚，对方这是在把好不容易融合的法则之力逆向还回去！
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融合法则之力、成为真正的“神明”的机会了！
然而它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别说它只是一个投影，就算它是光圣灵本灵在此，能做的也只是被隔绝在六芒星之外无能狂怒。
讽刺的是，这一套祭坛和法阵的搭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它在漫长岁月中亲自负责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如何强行介入、中止这个正在进行的仪式……
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人”，因为连它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六根石柱完全“充能”，除了骤然亮起了熠熠生辉的光芒，一切似乎与之前并无区别。
光圣灵死死盯着站在法阵中央的夏亚，语气迟疑：“你……你怎么没事？”
“因为我和这些力量已经没有瓜葛了，在你把我抓来作为‘载体’之前就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事到如今也只是等同于走了个过场，不会像你的同类一样失去所有认知，回归毫无知性的本源。同时这也是展示给你的‘铁证’——因为我真的失去了与力量匹配的记忆，所以我不能拥有这玩意儿太久，否则我就会先被压死了。”
夏亚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屑，分别弹出去六块，各自击中了石柱，顿时便有一团团光影在其中浮现。
“让我来试着还原一下当年‘大贤者’都做了什么吧。
“其实很简单，在意识到身为力量本源的你们根本无法消灭，尤其是你这样执迷不悟的家伙根本不明白作死有多可怕之后，我就做了三手准备——其一自然是你看到的‘预言’，文明覆灭、纪元更替、外来灵魂什么的。
“这不只是给你一个准备的预言，而是一整套设定，但不是一口气给出去的，因为写设定还是要时间的……但请务必注意一点，我只是说这玩意儿是我准备的，并没有说你脑子里的东西是我‘植入’的。”
他指向代表机械圣灵的那根柱子，上面呈现出一幕幕可怕的画面——深渊生物大举入侵，拉沃修德兰惨遭灭顶之灾。
“你瞧，这便是当初所发生的‘实况’，拉沃修德兰的确覆灭了，但那只是深渊入侵时的一小块缩影，而不是全部。但在我的简单修改之下，它成为了‘第二纪元’，随着我将属于机械圣灵的力量还给它而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它的人格深处，成为了机械圣灵的‘记忆’。
“听到这里也许你已经明白了，接下来是始源之城，是影之国，是极境平原和自由城邦……无论是哪个文明聚集之地，都没能逃过深渊的吞噬，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也是‘深渊卷土重来’的过程，通通被我记录了下来，分别修改成某个纪元的记录，当做设定随着力量的归还一起写入了对应圣灵的人格之中。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将自己的记忆混乱归咎于我了？不，只有你的记忆不是我动的手，这恰恰是我所说过的，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从未染指过圣光的力量，你的一切认知错误皆来自于自身。自从得到了我的承诺之后，你便产生了攫取这部分力量的想法，开始准备脱离‘力量本源’的身份，为今天的这一切打好基础。
“但是力量是与记忆挂钩的，对诞生自力量本源的你而言，这种行为不亚于在灵魂上动刀子，所以才给了一些陌生的记忆可乘之机，我想，诸如‘文明覆灭、纪元更替’之类的‘预言’便是在那个时候写入你的人格的吧……
“虽然忘掉了很多东西，但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预言家。所谓替别人看命线的本事也是白嫖了他人的力量——总之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倘若我要玩弄一个‘预言家’的阴谋，为了保证给你的预言和灌输给另外五个人的东西不相矛盾，我会首先给你一张白纸，然后给你一支笔，再让另外五个人分别告诉你故事是怎样的……这样一来，你在那张纸上记录的故事就一定与它们五个的认知完全一致，你也会视我为‘预言家’。
“思路大体上就是如此，所以说，在你所谓的大贤者的预言里，一开始是没有‘文明覆灭，纪元更替’这回事的，它的确是我编的，但不是我写上去的。我想，甚至连‘继承我的力量’这部分多半也是你编的，原因很简单，既然我战胜过深渊一次，又让你在玩砸了的时候召唤我来救场，那为什么不召唤我本人，而是非要召唤我的力量再让给你来救世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夏亚看向脸色逐渐苍白的光圣灵，语气玩味道：“所以你瞧，你先是搞砸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陷入某种不记得过去的混乱中，之后随着一个又一个同类的复苏，随着它们带着相似且连贯的认知出现在你周围，你就理所当然地将这种陌生的认知写入了自己的人格，填进了随便编的‘大贤者预言’……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因很简单，你越是这样暗示自己，越是坚信如此，就越是证明了深渊的不可战胜。而面对一个不可战胜的深渊，就势必需要大贤者的力量，或者说，需要一个救世主——‘你’，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什么消灭深渊，而是成为‘救世主’。
“所以我说，这是你犯下的致命错误。
“你的一切初衷从来都不是清除深渊，而是更自私的目的。但你又知道它是自私的，所以要为其套上一层神圣的外衣……如果你清晰地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那天我们脚下的圣灵平原，和它之外繁荣的人类国度，如果你没有想着成神，没有试着剥离自己的力量，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可偏偏你这么做了，给了我机会。”光圣灵猛的抬头，憎恨地盯着夏亚：“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忘记这一切！你全都记得！”
“不，我真的忘了，之前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已有情报上的推理。”
“可你的记忆不可能无端消失！”
光圣灵像是输急眼的赌徒般咆哮道：
“以你的灵魂坚韧程度，即使是力量本源级别的攻击也无法彻底粉碎你的记忆！我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我不承认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虚伪地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你先别激动，关于我是怎么失忆的，这部分我倒是没有全忘记，但也只记得一点点。”
夏亚再次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的确，以我的灵魂强度，记忆很难被清除……所以我猜，哪怕是我在黑暗中把自己所有的力量一点点还给你们，以至于连自己是谁都逐渐忘记，也只不过将记忆深埋在灵魂深处，甚至直到不久前我都仍带着它们，只是因为我把力量还给了你们，所以才没有唤醒它们的资格……”
光圣灵立即道：“所以现在它被唤醒了！”
“你别急。”夏亚示意它稍安勿躁：“你说得没错，融合的法则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时，我的确具备了唤醒记忆的力量……但是你猜怎么着，嘿，它没了！它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和力量不挂钩的碎片，被我像看电影似的看了一遍。
“原本我也很纳闷，他妈的，怎么好端端的连续剧被炸成了切片，难不成是版权原因？但现在我明白过来了，这是我一开始就安排好的……还记得我在十几分钟前是怎么陷入昏迷的么？”
“你是被……”
光圣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的抖了一下。
它扭头看向代表元素圣灵的石柱，那上面还在反复播放始源之城的遗民被深渊大军屠戮的景象……
但它注视的根本不是什么记忆，而是山德鲁本人！
“是山德鲁的灵魂冲击……”它喃喃道。
“啪”
夏亚打了个响指。
“没错，这就是我的第二手准备，一个在深渊到来之前就抵达不朽的灵魂，一个被我亲手送进了精神位面的灵魂学宗师，一个最终成为了源圣灵，也就是元素圣灵的存在。
“关于元素圣灵为什么会用这种手段让我昏迷，也许是你们商量出来的，甚至可能是你授意它这么做的……但我个人觉得，山德鲁最终之所以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让我陷入昏迷，本质上与我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我的记忆碎片中，我找到了当年与山德鲁狼狈为奸的一些画面，再加上它提到过‘是山德鲁成为了元素圣灵’，所以我怀疑从那时候起，我就将一些相当暴力的暗示埋在了它的记忆深处，或者干脆是我对它用过类似的手段，让这家伙怀恨在心。
“总而言之，即使后来它成为了元素圣灵——无论是被力量本源夺舍，亦或是控制，总之即使身为‘山德鲁’时的记忆被封锁、被消除，不管怎样，它仍然惦记着对我的灵魂狠狠来一记史无前例的精神冲击……”
夏亚以手比作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
“就像这样，boom的一下，非常恐怖。
“它毁掉了属于我的绝大多数记忆，那些尚未来得及挖掘的美好的、糟糕的，全部粉碎，让我失去了成为‘大贤者’的可能，当然，也让我脱离了契约的束缚。”
光圣灵声音嘶哑道：“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继承那笔财富的机会！”
在夏亚说这番话时，它的人类眼珠子红得可怕，但现在已经没那么渗人了，它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那不是什么财富。那是负担，可怕的负担。”夏亚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毁掉了很多东西，回忆总归是美好的，可惜我无法再回想起来了，但也许我在某些地方留下了只言片语的备份，这谁又说得准呢？”
“那么你的第三个准备呢？”光圣灵继续问：“是弗雷德里克吗？”
夏亚点点头。
“从结果来看，应该就是弗雷那家伙了，我帮了他很多，他也帮了我很多，可惜我都不记得了……妈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成了精的ai，可谁知道我居然在记忆碎片里找到了他，可惜只有寥寥数语……你应该知道一些吧？”他看向对方。
光圣灵冷笑了一声，随后神色变得木然。
“好吧好吧，你不说也是应该的。”
夏亚颇为遗憾地笑笑，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光圣灵突然开口道：“你们是朋友。”
“哈？”
“虽然你拐走了他的徒弟，但你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
夏亚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没有打岔也没有表示惊讶，只是沉默地听着。
光圣灵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大贤者说过，即使规则没有情绪，我也会存在，智慧生灵从蒙昧的时代走出，总归是需要希望的，所以我一直存在，在圣灵平原的上空，万年如一日地注视着我的子民们。
“而弗雷德里克，是诸多凡人中较为特殊的那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敬畏过神明，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视神明为一个目标，一种靠积累力量就能达到的‘位阶’。
“虽然我现在记忆很混乱，但我还是能从驳杂的记忆中找出关于他的事情，因为那些事熠熠生辉，想认不出都难……”
光圣灵像个莫的感情的人工语音一样，讲述着弗雷德里克的“大事件”，听着这些故事，夏亚逐渐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从中不难察觉出自己暗处活动的“痕迹”，而且这种听别人讲述自己忘记的过往的感觉还真是奇特……
“……深渊大军吞没圣城梅菲斯特时，他力战到了最后，没有撤去艾伦戴尔。”说完，光圣灵看向夏亚：“后来他的出现，也许是你做了什么——你连这部分都忘记了吗？”
“是的，也忘记了。”夏亚自嘲地笑笑，但却反驳道：“不过如果真是你说得这样，那他才是真正‘敬畏’神明的。”
光圣灵皱眉道：“什么？”
“先害怕，再示好，最后觊觎，这不叫敬畏。”夏亚笑道：“真正的敬畏是一个凡人看到广阔的天空，看到浩渺的星河，由此诞生出的自我渺小……这才是敬畏。我想我一定向弗雷许诺过什么，他才会同意‘死而复生’。也许是种尝试，也许是还我人情，但总之，只有真正了解了‘神’的含义，才会对‘神’充满敬畏，才会说出‘生命的意义，恰恰在于死亡’这种话。”
这时，六根石柱上的光芒逐渐提升到极限，光圣灵的眼皮跳了跳。
它建造这个祭坛时可没想过如果有人逆向输出法则之力会发生什么……
“因为并非谁都想要成为‘神’，甚至有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逃离这个身份……”
夏亚忽然开口道，随着话音落下，一股奇特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随后，两人头上的穹顶，脚下的大地，四周的黑暗，一并消失，连同悬浮在半空的两个鸟笼也被一种混沌的灰白色盖了过去，仿佛一瞬间全世界都被拉入了某个空无一物的原始世界，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这六根发着光的银色石柱，以及上面连接着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
光圣灵声音颤抖，即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但作为曾经的力量本源，它也能从这混沌中感受到可怕的力量……
那是吞噬一切的深渊，真正的深渊……
不是漆黑，而是混沌的灰白，仿佛万物被创造之初最原始的样貌。
是始，也是终。
是创生，也是寂灭。
“古塞拉斯塔封印着一个心魔，也许你始终认为那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与力量，与规则什么的不可能扯上关系……”
夏亚看向它，微笑道：“但实际上，那就是‘深渊’的胚胎，是一切的开端，因为它是……弥修亚的情绪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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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亚继续道：“我问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选择主动回归本源来真正消灭深渊么’，你回避了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你压根没有意识到，大贤者正在做的——正在当着你的面说的、做的事，恰恰是他所提到的‘消灭自己’。你只是在追问他是否成为了‘神’，从那一刻起，你已经被力量冲昏了头脑。”
“我说过，深渊的根源，是强大人格的情绪投影，而我所做的，是竭力避免自己成为那个支撑深渊的强大人格。但你呢？你就像一个狂热的信徒——大贤者的信徒。在得知可以继承大贤者的力量后，立即失去了对神的敬畏，转而觊觎神的力量，以至于让自己人格中的阴暗面开始扩大……这和我描述的那些凡人有什么区别？
光圣灵这才不甘地抬起头，注视夏亚：“你从那时候就在酝酿这个阴谋了？”
“这不是阴谋……”夏亚摇摇头。“这是一个很荒诞的现实——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理解了我的话，知道怎样根除深渊，并准备为之付出一切，就不会觊觎力量本身，你甚至会抵触力量，命运会在你面前展开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正因为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消灭深渊，而是其他更自私的念头，所以反而铸就了如今的局面。我说过，不要像那些愚昧的凡人一样总是惦记着成神的事儿了，‘神’不是什么有趣的身份，那是一个陷阱……”
“虚伪！”光圣灵冷声打断了他：“你就是想把大贤者的力量据为己有！你是回响自带的考验，为了检验我的心智坚定程度，为了判断我是否配得上这份力量所以才这么说的，对吗！”
“……”
夏亚翻了个白眼，他意识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指代”完成了一次变化。
在自己指出它的错误时，光圣灵认为他就是大贤者本人，直接进行反驳。
等自己指着它的鼻子骂的时候，它就怒了，开始视自己为“力量的回响”。
这何尝不是一种虚伪的逃避呢？
夏亚无奈道：“你还没意识到么？我根本不是什么回响，我就是你提到的大贤者本人，只是忘记了一些事……”
“不可能！力量已经回归了，你不可能忘记所有事！”
——指代又变了。
夏亚叹了口气，他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让对方接受现实。
他抬抬手指，四周瞬间回归了一片漆黑，随后六道规则之力从他身上浮现，微弱的光芒重新连接起了六根石柱，六芒星法阵重新浮现。
“你在干什么！？不——”
光圣灵发出一阵绝望的呐喊，不顾一切地上前，准备阻止夏亚这无异于“自杀”的举动。
它看得很清楚，对方这是在把好不容易融合的法则之力逆向还回去！
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融合法则之力、成为真正的“神明”的机会了！
然而它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别说它只是一个投影，就算它是光圣灵本灵在此，能做的也只是被隔绝在六芒星之外无能狂怒。
讽刺的是，这一套祭坛和法阵的搭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它在漫长岁月中亲自负责的，所以没有人知道如何强行介入、中止这个正在进行的仪式……
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人”，因为连它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六根石柱完全“充能”，除了骤然亮起了熠熠生辉的光芒，一切似乎与之前并无区别。
光圣灵死死盯着站在法阵中央的夏亚，语气迟疑：“你……你怎么没事？”
“因为我和这些力量已经没有瓜葛了，在你把我抓来作为‘载体’之前就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事到如今也只是等同于走了个过场，不会像你的同类一样失去所有认知，回归毫无知性的本源。同时这也是展示给你的‘铁证’——因为我真的失去了与力量匹配的记忆，所以我不能拥有这玩意儿太久，否则我就会先被压死了。”
夏亚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屑，分别弹出去六块，各自击中了石柱，顿时便有一团团光影在其中浮现。
“让我来试着还原一下当年‘大贤者’都做了什么吧。
“其实很简单，在意识到身为力量本源的你们根本无法消灭，尤其是你这样执迷不悟的家伙根本不明白作死有多可怕之后，我就做了三手准备——其一自然是你看到的‘预言’，文明覆灭、纪元更替、外来灵魂什么的。
“这不只是给你一个准备的预言，而是一整套设定，但不是一口气给出去的，因为写设定还是要时间的……但请务必注意一点，我只是说这玩意儿是我准备的，并没有说你脑子里的东西是我‘植入’的。”
他指向代表机械圣灵的那根柱子，上面呈现出一幕幕可怕的画面——深渊生物大举入侵，拉沃修德兰惨遭灭顶之灾。
“你瞧，这便是当初所发生的‘实况’，拉沃修德兰的确覆灭了，但那只是深渊入侵时的一小块缩影，而不是全部。但在我的简单修改之下，它成为了‘第二纪元’，随着我将属于机械圣灵的力量还给它而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它的人格深处，成为了机械圣灵的‘记忆’。
“听到这里也许你已经明白了，接下来是始源之城，是影之国，是极境平原和自由城邦……无论是哪个文明聚集之地，都没能逃过深渊的吞噬，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也是‘深渊卷土重来’的过程，通通被我记录了下来，分别修改成某个纪元的记录，当做设定随着力量的归还一起写入了对应圣灵的人格之中。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将自己的记忆混乱归咎于我了？不，只有你的记忆不是我动的手，这恰恰是我所说过的，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从未染指过圣光的力量，你的一切认知错误皆来自于自身。自从得到了我的承诺之后，你便产生了攫取这部分力量的想法，开始准备脱离‘力量本源’的身份，为今天的这一切打好基础。
“但是力量是与记忆挂钩的，对诞生自力量本源的你而言，这种行为不亚于在灵魂上动刀子，所以才给了一些陌生的记忆可乘之机，我想，诸如‘文明覆灭、纪元更替’之类的‘预言’便是在那个时候写入你的人格的吧……
“虽然忘掉了很多东西，但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预言家。所谓替别人看命线的本事也是白嫖了他人的力量——总之以我对自己的了解，倘若我要玩弄一个‘预言家’的阴谋，为了保证给你的预言和灌输给另外五个人的东西不相矛盾，我会首先给你一张白纸，然后给你一支笔，再让另外五个人分别告诉你故事是怎样的……这样一来，你在那张纸上记录的故事就一定与它们五个的认知完全一致，你也会视我为‘预言家’。
“思路大体上就是如此，所以说，在你所谓的大贤者的预言里，一开始是没有‘文明覆灭，纪元更替’这回事的，它的确是我编的，但不是我写上去的。我想，甚至连‘继承我的力量’这部分多半也是你编的，原因很简单，既然我战胜过深渊一次，又让你在玩砸了的时候召唤我来救场，那为什么不召唤我本人，而是非要召唤我的力量再让给你来救世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夏亚看向脸色逐渐苍白的光圣灵，语气玩味道：“所以你瞧，你先是搞砸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陷入某种不记得过去的混乱中，之后随着一个又一个同类的复苏，随着它们带着相似且连贯的认知出现在你周围，你就理所当然地将这种陌生的认知写入了自己的人格，填进了随便编的‘大贤者预言’……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因很简单，你越是这样暗示自己，越是坚信如此，就越是证明了深渊的不可战胜。而面对一个不可战胜的深渊，就势必需要大贤者的力量，或者说，需要一个救世主——‘你’，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什么消灭深渊，而是成为‘救世主’。
“所以我说，这是你犯下的致命错误。
“你的一切初衷从来都不是清除深渊，而是更自私的目的。但你又知道它是自私的，所以要为其套上一层神圣的外衣……如果你清晰地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那天我们脚下的圣灵平原，和它之外繁荣的人类国度，如果你没有想着成神，没有试着剥离自己的力量，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可偏偏你这么做了，给了我机会。”光圣灵猛的抬头，憎恨地盯着夏亚：“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忘记这一切！你全都记得！”
“不，我真的忘了，之前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已有情报上的推理。”
“可你的记忆不可能无端消失！”
光圣灵像是输急眼的赌徒般咆哮道：
“以你的灵魂坚韧程度，即使是力量本源级别的攻击也无法彻底粉碎你的记忆！我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但我不承认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虚伪地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你先别激动，关于我是怎么失忆的，这部分我倒是没有全忘记，但也只记得一点点。”
夏亚再次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的确，以我的灵魂强度，记忆很难被清除……所以我猜，哪怕是我在黑暗中把自己所有的力量一点点还给你们，以至于连自己是谁都逐渐忘记，也只不过将记忆深埋在灵魂深处，甚至直到不久前我都仍带着它们，只是因为我把力量还给了你们，所以才没有唤醒它们的资格……”
光圣灵立即道：“所以现在它被唤醒了！”
“你别急。”夏亚示意它稍安勿躁：“你说得没错，融合的法则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时，我的确具备了唤醒记忆的力量……但是你猜怎么着，嘿，它没了！它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和力量不挂钩的碎片，被我像看电影似的看了一遍。
“原本我也很纳闷，他妈的，怎么好端端的连续剧被炸成了切片，难不成是版权原因？但现在我明白过来了，这是我一开始就安排好的……还记得我在十几分钟前是怎么陷入昏迷的么？”
“你是被……”
光圣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的抖了一下。
它扭头看向代表元素圣灵的石柱，那上面还在反复播放始源之城的遗民被深渊大军屠戮的景象……
但它注视的根本不是什么记忆，而是山德鲁本人！
“是山德鲁的灵魂冲击……”它喃喃道。
“啪”
夏亚打了个响指。
“没错，这就是我的第二手准备，一个在深渊到来之前就抵达不朽的灵魂，一个被我亲手送进了精神位面的灵魂学宗师，一个最终成为了源圣灵，也就是元素圣灵的存在。
“关于元素圣灵为什么会用这种手段让我昏迷，也许是你们商量出来的，甚至可能是你授意它这么做的……但我个人觉得，山德鲁最终之所以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让我陷入昏迷，本质上与我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我的记忆碎片中，我找到了当年与山德鲁狼狈为奸的一些画面，再加上它提到过‘是山德鲁成为了元素圣灵’，所以我怀疑从那时候起，我就将一些相当暴力的暗示埋在了它的记忆深处，或者干脆是我对它用过类似的手段，让这家伙怀恨在心。
“总而言之，即使后来它成为了元素圣灵——无论是被力量本源夺舍，亦或是控制，总之即使身为‘山德鲁’时的记忆被封锁、被消除，不管怎样，它仍然惦记着对我的灵魂狠狠来一记史无前例的精神冲击……”
夏亚以手比作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
“就像这样，boom的一下，非常恐怖。
“它毁掉了属于我的绝大多数记忆，那些尚未来得及挖掘的美好的、糟糕的，全部粉碎，让我失去了成为‘大贤者’的可能，当然，也让我脱离了契约的束缚。”
光圣灵声音嘶哑道：“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继承那笔财富的机会！”
在夏亚说这番话时，它的人类眼珠子红得可怕，但现在已经没那么渗人了，它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那不是什么财富。那是负担，可怕的负担。”夏亚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毁掉了很多东西，回忆总归是美好的，可惜我无法再回想起来了，但也许我在某些地方留下了只言片语的备份，这谁又说得准呢？”
“那么你的第三个准备呢？”光圣灵继续问：“是弗雷德里克吗？”
夏亚点点头。
“从结果来看，应该就是弗雷那家伙了，我帮了他很多，他也帮了我很多，可惜我都不记得了……妈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成了精的ai，可谁知道我居然在记忆碎片里找到了他，可惜只有寥寥数语……你应该知道一些吧？”他看向对方。
光圣灵冷笑了一声，随后神色变得木然。
“好吧好吧，你不说也是应该的。”
夏亚颇为遗憾地笑笑，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光圣灵突然开口道：“你们是朋友。”
“哈？”
“虽然你拐走了他的徒弟，但你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
夏亚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没有打岔也没有表示惊讶，只是沉默地听着。
光圣灵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道：“大贤者说过，即使规则没有情绪，我也会存在，智慧生灵从蒙昧的时代走出，总归是需要希望的，所以我一直存在，在圣灵平原的上空，万年如一日地注视着我的子民们。
“而弗雷德里克，是诸多凡人中较为特殊的那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敬畏过神明，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视神明为一个目标，一种靠积累力量就能达到的‘位阶’。
“虽然我现在记忆很混乱，但我还是能从驳杂的记忆中找出关于他的事情，因为那些事熠熠生辉，想认不出都难……”
光圣灵像个莫的感情的人工语音一样，讲述着弗雷德里克的“大事件”，听着这些故事，夏亚逐渐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从中不难察觉出自己暗处活动的“痕迹”，而且这种听别人讲述自己忘记的过往的感觉还真是奇特……
“……深渊大军吞没圣城梅菲斯特时，他力战到了最后，没有撤去艾伦戴尔。”说完，光圣灵看向夏亚：“后来他的出现，也许是你做了什么——你连这部分都忘记了吗？”
“是的，也忘记了。”夏亚自嘲地笑笑，但却反驳道：“不过如果真是你说得这样，那他才是真正‘敬畏’神明的。”
光圣灵皱眉道：“什么？”
“先害怕，再示好，最后觊觎，这不叫敬畏。”夏亚笑道：“真正的敬畏是一个凡人看到广阔的天空，看到浩渺的星河，由此诞生出的自我渺小……这才是敬畏。我想我一定向弗雷许诺过什么，他才会同意‘死而复生’。也许是种尝试，也许是还我人情，但总之，只有真正了解了‘神’的含义，才会对‘神’充满敬畏，才会说出‘生命的意义，恰恰在于死亡’这种话。”
这时，六根石柱上的光芒逐渐提升到极限，光圣灵的眼皮跳了跳。
它建造这个祭坛时可没想过如果有人逆向输出法则之力会发生什么……
“因为并非谁都想要成为‘神’，甚至有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逃离这个身份……”
夏亚忽然开口道，随着话音落下，一股奇特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随后，两人头上的穹顶，脚下的大地，四周的黑暗，一并消失，连同悬浮在半空的两个鸟笼也被一种混沌的灰白色盖了过去，仿佛一瞬间全世界都被拉入了某个空无一物的原始世界，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这六根发着光的银色石柱，以及上面连接着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
光圣灵声音颤抖，即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但作为曾经的力量本源，它也能从这混沌中感受到可怕的力量……
那是吞噬一切的深渊，真正的深渊……
不是漆黑，而是混沌的灰白，仿佛万物被创造之初最原始的样貌。
是始，也是终。
是创生，也是寂灭。
“古塞拉斯塔封印着一个心魔，也许你始终认为那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与力量，与规则什么的不可能扯上关系……”
夏亚看向它，微笑道：“但实际上，那就是‘深渊’的胚胎，是一切的开端，因为它是……弥修亚的情绪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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