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傀儡塑造师安瑟 1W_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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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傀儡塑造师安瑟 1W

  这个世界在天才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明芙萝不曾向他人描述自己眼中的世界,因为她从不认为,有人能与她看到同样的光景。

  ——直到这个人的出现。

  在一间杂乱无比,堆放着各种工具,材料,满地都是废纸,墙上还挂着大片图纸,你根本想不到这是炼金工坊的房间内,明芙萝捏着手上的设计图,皱眉低语:

  “……武器?”

  她抬头看向眼前和自己一样穿着朴素的工作服,正亲手摆弄能适应以太流动的魔金的金发男孩。

  “为什么是武器?”明芙萝如此疑问道。

  “因为武器是最与力量挂钩的事物。”

  安瑟悠然回答,长长的管状物漂浮在他的掌心上缓缓旋转,管状物的内壁被无形之力勾勒出完美的膛线。

  “明芙萝,巴别塔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不是吗?殿下虽然将视线投向了你们,让你们不至于在以太院的无限重压之下就地解散,但仅仅如此,可还不够。”

  他握住魔金制成的管状物,将其放在眼前,透过凝视内壁盯着圆孔之中的明芙萝,轻笑道:

  “你,你们,需要拿出能够让殿下真正选择站在你们这边,投下重注的关键砝码。”

  “而对于立志征服天途山脉另一端的大地,意欲统治整片大陆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纯粹的暴力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所以,只需要一场力量上的颠覆性革新,你就能让巴别塔矗立于帝都之内。”

  “而现在……”

  他将管状物抛给明芙萝,轻快地走到女人身边,如诱惑凡人的魔鬼一般,在她耳边低语:

  “革新,就在你的掌中。”

  “……”

  女人沉默良久,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涌动着难以言说的犹豫。

  明芙萝并未制造过武器,但她也不会对制造武器产生负罪感,只是,她所要见证的那个世界,武器并不是全部,甚至于……不该有那么多武器的存在。

  知识的力量倘若只用于暴力,那与依仗肉体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点也不想用武器来证明自己。

  可即便心中那份就连她自己也不知由来的犹豫再如何强大,安瑟的话语,还是压倒了她内心的坚持。

  “……你说得对。”

  明芙萝低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争取到大皇女的完全站队,我们才有机会继续在帝都发展。”

  当安瑟来找她时,巴别塔已然摇摇欲坠,即便这几年里再如何推陈出新,也的确成就不凡,以太院的步步紧逼,还是让这个新生的脆弱组织几乎穷途末路。

  大皇女虽然有所注视,但始终没有投下筹码,在她眼中,现在的巴别塔……还没有那个分量。

  必须要制造出这个东西,必须要拥有量产的能力。

  “很好。”安瑟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浮现起愉悦笑容,“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在制造上需要我帮忙吗?”

  “……哼,在拥有这样明确的思路和设计的情况下,还需要帮忙的人,只有蠢材中的蠢材。”

  “况且……”

  明芙萝轻抚着设计图,眸中倒映着那一个个零件的尺寸,数据,相应的概念,低声呢喃道:

  “关于这个东西,我本来好像就有一些……灵感。”

  七天后,这片大陆上的第一把以太驱动枪械正式问世。

  明芙萝·泽格以二阶超凡者的身份,使用这把武器在两百米外一瞬击碎三阶术士的护盾,让整个帝都陷入震惊。

  而当她宣布巴别塔有能力量产这种武器时……不只是帝都,而是整个帝国都彻底沸腾了起来。

  无数贵族的邀请和订单纷至沓来,就连那位高居殿宇的大皇女,也正式投下重注,宣布亲自资助巴别塔从事枪械研究。

  这个新生的学术组织,在穷途末路之际站稳了跟脚,而命运的轨迹,也在那一天……发生了无比重大的偏移。

  明芙萝留在了拥有靠山的巴别塔,也因此……由于巴别塔被彻底击垮打散,而对以太院满怀恨意的明芙萝,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加入革命军的这个未来,不复存在。

  本来在六年后才会正式问世,给革命军提供了强大武装力量的枪械……也成为了帝国手中的凶残利器。

  那一年,明芙萝·泽格的天才之名响彻帝国。

  那一年,藏匿于与阴影中的海德拉,年仅十三。

  剧烈的疼痛,让明芙萝从深沉的回忆中苏醒。

  那种身体被拧成一节一节,全身上下的骨骼好像全都断裂的痛苦,放在正常人身上早就足以致人昏厥。

  而明芙萝没有,不是因为她对疼痛有多强大的忍耐力,只是因为她给傀儡设置的痛觉感知度够低而已。

  失去痛觉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即使用的是傀儡,明芙萝也不愿因为失去痛觉而降低警惕。不过她不喜欢承受疼痛,所以还是降低了痛觉感知。

  她努力撑开眼皮,在那拟真的肌肉撕扯,骨骼断裂的痛苦中,凭借着逐渐苏醒的愤怒,不让自己的意志再度沉沦于疲惫之中。

  “这真是……这真是——”

  在模糊的视线中,明芙萝看到了一张圆桌,还有在圆桌周围兴奋地绕着圈子,不知手持什么东西的白袍人。

  “真是……无与伦比的构创!虽然我不精于此道,但仅仅稿纸……我都无法想象它被创造出来后的伟大光景!”

  “呵呵,械装的确是了不起的概念,但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索伦阁下。”

  听到这声音的明芙萝,傀儡躯体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械装……

  她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械装,只是械装,海德拉果然还没有丧心病狂的那个地步。

  即使剧痛缠身,此刻的明芙萝也由衷感到庆幸。

  只要不是通用以太炉的设计被如此轻易地交到以太院手中,明芙萝都能接受。

  所以刚才……

  女人的脑袋因为差点被希塔娜整个拧烂的脖颈而垂挂在一旁,已经撑开眼皮的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张模糊侧脸。

  刚才,是为了迫使我失控,故意装模作样吗?

  冷静下来的明芙萝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认识到自己久违地栽在了海德拉的手中。

  那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弱点,许久未见,再次被海德拉把控拿捏,并不奇怪。

  没有耻辱,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在如此凄惨的,堪称绝境的情况下,明芙萝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从回到帝都开始到刚才所表演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崩溃的那一刻所做的铺垫……你还真是筹谋已久,海德拉。

  不需要我——反复强调这句话,你以为能产生什么作用吗?你难道真觉得,我是依赖于你,没有你便一事无成,被你这样“抛弃”之后,就会惶恐不安的家犬吗?

  海德拉,你的傲慢……真是一如既往。

  明芙萝将今天这场参观下,被安瑟层层掩盖的真实目的剖析出来后,并没有任何自得亦或是喜悦。

  因为事实已经做成,虽然自己不可能屈从于对方,但她现在的处境,肯定也在海德拉的刻意计划之下。

  灵魂……

  明芙萝感受着这具在自己所有傀儡中,最多算中等偏上的身体,心神凝重。

  对于超凡者而言,灵魂……才是真正的生命。

  灵魂是晋升超凡的源点,是由内自外跃升的核心,是让超凡者朝着生命更高层次进行蜕变的根基所在。

  超凡者原生的肉身,自然是灵魂最完美的容器,可倘若灵魂被强行塞入到非原生肉身的东西里……

  强大的超凡者,有能力凭借雄厚的灵魂逆向改变物质,让物质适应灵魂。可作为三阶的明芙萝离那个境界还无比遥远,灵魂长时间滞留在非原生肉体的容器中,实力不仅要大打折扣,时间长久,灵魂受损,还会对未来的超凡之路造成不可逆转的负面影响。

  但明芙萝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在乎的是……当自己的灵魂被完全塞入这具傀儡中时,她的生命安全就已经失去了保障。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擅长玩弄灵魂的术士索伦,一定做出了某种限制,不让她的灵魂轻易回到本体当中。

  “那么,关于械装的构想就交给索伦阁下你了。”

  明芙萝听到了那现在令她万分讨厌的轻笑:“相信您会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那么,下次再见了,索伦阁下。”

  “哈哈哈,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能已经要比我强得多了吧,安瑟,倒是后可就不用称呼我为阁下了,这我可承受不起。”

  不知交换物究竟为何的肮脏交易就这样落幕,明芙萝听到脚步声渐近,随后,自己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便被抗到了某人的肩上。

  “不用我送你一程吗,安瑟?”

  索伦扬了扬眉毛,看着把明芙萝抗在肩上的希塔娜:“带着这么个累赘,有些碍事吧。”

  安瑟温和摇头:“不必了,索伦阁下,我刚好能借回去的时间……”

  他的视线落到脖颈弯曲九十度的傀儡上,轻笑着说:

  “修理修理,这个坏掉的人偶。”

  这位不仅在以太院地位超然,放眼整个术士领域都声名赫赫的灵魂支配者摸着下巴,目送安瑟离去。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人选吗?看起来不太合适啊,理想远大的年轻人,可容不得别人骑在自己头上。”

  男人这样说着,随后又摇头笑了起来:

  “不过,都已经到那种地步,这个小姑娘想逃也逃不了咯。”

  宽阔的马车车厢里,希塔娜一脸嫌弃地把明芙萝的身体丢到地板上。

  “一路走过来,听到她脖子嘎吱嘎吱响,好不舒服,安瑟。”

  安瑟忍不住笑道:“还不是你把明芙萝脖子捏断的?”

  “谁让她那时候竟然想对你下杀手……虽然她也不可能成功就是了。”

  希塔娜撇撇嘴:“但我就是不爽,反正也不是本人,捏断就捏断呗。安瑟,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不带回来,我们的天才小姐可就要横死街头了。”

  安瑟把明芙萝的身体放到对面的座位上,悠然说道:“虽然我不需要她了,但她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帝国的未来有巨大帮助,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希塔娜知道安瑟的已经开始了对明芙萝的调教,但她完全不知道安瑟到底想做什么,为了不妨碍到安瑟,只能尽可能强忍住说点什么的冲动,保持安静。

  虽然如此,身负两种契首之力的少女紧盯着明芙萝的傀儡身体,还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这家伙,真有什么本事吗?

  我看除了造傀儡以外,也没别的能力啊?还是说她身边那几个飘着的铁疙瘩?

  开玩笑呢,那东西给我洗澡我都嫌不够烫。

  想来想去,最多不就是造更大的傀儡,更多的铁疙瘩吗?

  希塔娜心中不屑,心想我连那么大条蛇都能随便杀,你造的傀儡再大,能有那东西大?

  那么大的傀儡,有什么用啊,挨打?

  如此对比之下,希塔娜小姐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果然是,安瑟最强的契首!

  这样想着想着,狼小姐就看见,安瑟坐到了明芙萝傀儡的身边,并且开始动手动脚。

  “……”

  “嗯,从结构上看,确实比三年前精进了许多,以太的循环和流向变得更加高效简洁了……但依然没完成更新换代,明芙萝,你没有分更多精力放在炼金傀儡的研制上啊。”

  安瑟的手抚过明芙萝的身体,虽然听起来带着几分煽情意味,但实际上,海德拉的指尖都已经划开这具傀儡的肌肤,将皮下泛着淡银光泽的傀儡本体显露了出来。

  明芙萝的眉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而看到她神情变化的安瑟则笑着伸手抚平她的眉角:“不好意思,三年没见,忘了你怕疼。”

  虽然脖颈被扭成这样,但傀儡之身还是能正常开口,只是声音有些走调:

  “海德拉,你把械装的设计交给魔眼,究竟是为了换来什么?”

  对于安瑟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几乎都唾手可得,明芙萝不能理解……把械装这种如此重要的设计送给索伦,安瑟能从中谋得什么利益。

  “这个啊……”

  安瑟轻抚着明芙萝的下巴——因为受到希塔娜的凶残攻击,而被磨去肌肤表皮的金属下巴。

  明芙萝的外貌,或者说,这具傀儡的外貌,比起希塔娜来说更加成熟,用那位穿越者朋友的话来讲,就是冷面御姐。如果说希塔娜的美丽是少女的娇俏和清甜,那明芙萝便带着成熟女性独有的妩然和魅惑,给那张好似永寂冰山的漠然面庞,带上了更加反差的诱惑。

  抚摸着可爱的希塔娜,能够让人身心愉悦;抚摸着明芙萝的话,多半就是身心躁动了。

  “假如说,我是为了换来现在这个脆弱的你。”

  安瑟的手顺着明芙萝泛着铁光的脸蛋往下,放在那扭曲破损的脖颈上,他微俯下身,凝视着明芙萝傀儡的机体,轻声说:“你会信吗?”

  明芙萝冷笑一声:“我记得海德拉先生说过,早就不需要我了。”

  “在以太学和炼金层面,的确如此。”

  安瑟的指尖划过颈间破碎的零件,随后停顿在某处,突然深陷了进去。

  “咕嗯!”

  冷漠的冰美人因痛楚不由得紧皱起眉,发出苦闷的低吟声。

  “嗯……这个零件卡在这里,让以太流动不自然了。”

  安瑟的食指在明芙萝碎裂的喉间轻缓搅动,轻轻扣出来一块锐利的碎片。

  他扭头看向双臂环胸,一脸古怪的希塔娜:“希塔娜,你那时候未免也太用力了。”

  “嗯……我那时候有点生气,就是,那个,安瑟……”

  希塔娜看着安瑟对这具傀儡动手动脚的样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迎着安瑟的疑惑目光,少女摇摇头,闷闷道:

  “……算了,没什么。”

  硬要说她是人吧,但这就真的只是具披了层皮肤的傀儡而已,底下都是纯纯的魔金,把明芙萝脸上的皮肤给扒掉,那这身体就是一块人形的铁疙瘩罢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尤其是安瑟在那里用手指搅动着这具傀儡的碎裂脖颈,明芙萝时不时发出低吟的时候,自己总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呢?

  奇怪的念头让希塔娜不禁自我反思:我有这么小气吗?我就这么喜欢妒忌别人吗?不应该呀!

  安瑟不知道自己的希塔娜心中那可爱的小小念头,现在只专注于挑捡出这具傀儡脖颈处的一粒粒碎块。

  明芙萝沉默不语,喉咙中的异物感的确让她不舒服,但这主要是因为像安瑟说的那样,破坏的构造和零件阻滞了以太合理流动,才让这具傀儡感到“不舒服”。

  在痛觉敏感调低的情况下,虽然安瑟直接将手指塞进喉咙里的手段有些粗暴,但也只是有点点疼,还在明芙萝的接受范围之内。

  反而是这种,并非以太阻滞,而是切实存在的实物感和……充实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明芙萝的人生中,只有安瑟胆敢做出这样进犯她身体的行为——虽然只是傀儡,但明芙萝在使用它行动时,也是完全将其视为自己的身体的。或者说,她好像只允许安瑟做出这种行为。

  “好了。”

  安瑟抽回手,将那些零件收拢好,看着明芙萝的脖颈。

  原本被希塔娜捏烂的碎块,全被安瑟清理了出去,歪掉的颈子也被他修正,现在看去,那原本雪腻纤长的脖颈已经失去了所有表皮,露出淡银色的金属光泽,能支撑明芙萝活动脖颈的韧性魔金则破破烂烂,但要说它恐怖……具体形状却在安瑟的精巧手艺下得到了大致还原,只是变得宛如精雕的模型一般存在多处镂空。

  若要形容的话,就好像镂空的蕾丝筒纱,像棵被洞蚀的银色圣树,托举着那神情清冷如辉的头颅。

  诡谲神秘,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没有工具和零件,就先这样凑活着用吧。”安瑟凝视着在自己手中诞生的艺术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芙萝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面无表情地看着安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回答吗?哦……对了,我刚才说到,你在以太学和炼金层面,对我来说的确没有价值了。”

  安瑟轻笑着说:“但你的价值却不仅限于此。”

  “我的价值仅限于此。”

  明芙萝想也不想地如此回答,她的声音冰冷而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那些就是我的全部。”

  优渥的生活,日常的喜乐,这些东西对明芙萝来讲都没有任何价值,她将所有精力与时间全都集中在学习与研究上——

  不需要进食,只需要每三天固定补充一次营养液,补充营养液的时间也可以利用;不需要睡眠,因为每次研究结束后短暂的精神放空就已经是足够的休息时间;不需要娱乐,因为对她来说,能够在知识的领域再度向前拓展一步,便是最好的娱乐。

  这就是明芙萝·泽格,一个令人绝望的天才,令人畏惧的疯子。

  对于眼前这个如此偏执的天才小姐,安瑟只是把手放在她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脖颈上,温声道:

  “明芙萝,你得知道一件事。人的价值,在大多数时候……往往是被决定的。”

  “你的主观意愿,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你现在要决定我的价值了?”

  明芙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用这种支配者的方式决定我存在的意义,好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又或者以此激怒我吗?”

  她不会第二次踏入相同的陷阱,现在的明芙萝,已经认清了一件事——

  安瑟·海德拉,仍抱着使自己完全屈从于他的目的而来,他依然不愿与自己成为共事者,必须要将他的存在凌驾于自己之上,才会心安。

  明芙萝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家伙,到底是哪来的这种不安感,也不明白为什么安瑟会觉得自己注定会不忠诚于他,为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会背叛,明芙萝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合作者,她可不知道安瑟这份恶毒偏见究竟从何而来。

  明芙萝只知道,倘若要找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那只能是她的信念和理想。

  只要时刻警醒自己,海德拉无时无刻不抱着使她屈从的目的在行动,明芙萝便能确信自己不会再落入任何陷阱里。

  “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你。”

  安瑟扬了扬眉毛:“实际上,我真的对你并不抱有期望了,明芙萝。”

  明芙萝只是在心中冷笑,她不需要关心安瑟是否真的对她抱有期望,她只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就可以了。

  “你现在对我的价值,就只是作为我和一个朋友赌约中的关键,来决定我和那位朋友的胜负。”

  “……你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明芙萝微皱起眉,“赌约?”

  “一个在帝都的朋友。”

  安瑟笑了笑:“这个赌约,恰好是在三年前我离开的那天立下的。”

  “那位朋友赌你能够在以太院的重压下杀出血路,让巴别塔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而你将站在这浪潮的最高点,成为变革的起始,伟大的源流。”

  “而我则赌你注定一无所有,你会将你的功绩与理想,一同毁灭在自己的偏执和疯狂中。”

  “将别人的人生视作一段排遣用的玩乐。”

  明芙萝冷笑一声:“还真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风格……那么你现在是赌不起了,打算亲自下场吗?”

  “赌不起?”安瑟扬了扬眉毛,“不好意思,比起我现在才下场,我的那位朋友在我离开前,就已经动手了。”

  这句话在看似平静的明芙萝心里掀起一阵波澜……海德拉口中那所谓的朋友,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为这赌约下手?不,还是说这赌约根本不曾存在,只是他为下一个陷阱所做的准备?

  “这本就是个不公平的赌约。”安瑟感慨道,“那位朋友也答应了,大家各凭手段,不过……”

  他歪了歪头:“我倒是先做出了自我约束,关于这个赌局,我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我不会对你本身做出任何直接威胁,甚至是限制——除非,你自己犯错。”

  年轻的海德拉愉快地笑了起来:“就像刚才,你分明在那旁观就好,但却非要对我产生真切的杀意。让我不得不象征性地做出点‘反应’。”

  “我只是在和索伦阁下做个交易而已。”

  他摩挲着明芙萝泛着金属冷光的银色脖颈,语气无辜:“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总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你说得对。”

  明芙萝拍开安瑟的手,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被你这条毒蛇咬伤,的确只是因为我不够警惕。”

  “何必这么警惕呢,明芙萝。”安瑟摊开手,“我还想把你送到我家里,好好维修一番,然后再送你回巴别塔呢。”

  “没有必要。”

  “真的没有必要吗?”

  “……”明芙萝沉默了。

  没有必要?那可未必,自己灵魂被抽离,安置在这副傀儡中的事,毫无疑问会迅速在以太院内传开。

  她现在的状态是在太过凄惨,只要一落单,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便会急速飙升。

  傀儡的各项功能在希塔娜的暴力之下遭受严重损毁,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呼叫巴别塔的五阶,而自己只要离开安瑟的马车,或许不到十秒,危险就会到来。

  毕竟,在之前的参观中,安瑟已经几乎是明着站在以太院那边,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自己下车,只会被当作被安瑟抛弃了。

  只有她最清楚,以太院的某些人到底有多想除掉自己。

  而让安瑟送自己巴别塔呢?他大可拒绝,或者说,他根本没理由接受——你想回去?自己回去就好了啊,我又不约束你。

  也就是说……为了生命安全,她现在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跟着安瑟,去到海德拉庄园,任他摆布,修理好这具傀儡。

  而这整个过程……

  竟然还十分讽刺的,真的不存在任何对她的“直接”限制。

  明芙萝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个错漏,真的只是一个错漏,哪怕她当时但凡冷静一点,都有可能反应过来,那是安瑟的设计。

  但没有如果,在那层叠的设计之下,不存在什么如果。

  只是一个错漏,就让她的灵魂被强行塞进这具傀儡当中,让她不得不短暂接受海德拉的这好意邀请。

  偏偏,她还是如此的“自愿”。

  这就是……海德拉。

  这个魔鬼,在炼金术方面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在这种事上,却又有了她无法想象的长进,无比危险的长进。

  “走吧。”明芙萝重新睁开眼睛,语气漠然,“我来看看你在傀儡工艺上有没有退步。”

  既然已经一败涂地,那就收敛起所有怨愤和悔意,愤怒只会招致下一次失败,而后悔不存在任何价值,她要做的,只有把接下来的一切处理得更好。

  安瑟则单手托腮,笑意盎然地回应:“那你应该不会失望的,明芙萝。”

  “我恰好学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海德拉庄园的炼金工坊内,安瑟正端详着躺在他眼前,一丝不挂的明芙萝。

  除了头颅,全身上下没有半片皮肤,浑身散发着淡银色金属光泽的明芙萝。

  “整体看下来,这具傀儡的构造水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啊。”

  安瑟手中的炼金刻刀划过明芙萝的身体,虽然存在韧性,有着无比逼真的柔软度,但却十分冰冷,没有丝毫鲜活的肉体气息。

  “脖颈已经修好了,你还在做什么?”明芙萝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具傀儡伤的地方,可不止那点吧。”

  安瑟剖开傀儡的腹部,展露出内部无比精妙的复杂结构,那以太回路盘旋交错,魔金构造天马行空的内腔,让安瑟不由得赞叹道:

  “真是漂亮的内部结构……不过损坏也有些严重,她先是撞了你一下,然后才掐住你的脖颈,嗯……没被整个撞散架掉,希塔娜还是收敛余力了的。”

  “哦,这里的以太回路破损了……还有这里。”

  炼金刻刀的锋刃上亮起微弱荧光,随着刀锋刻动,一处处以太回路被修复,在明芙萝的感知也越发敏锐了起来。

  傀儡的状况正在变好,这是毫无疑问的,而安瑟在傀儡工艺上的技巧似乎也有所进步,这是明芙萝没想到的。

  毕竟对安瑟来说,傀儡没有任何意义,他没有向自己的父亲请教更高深,更有价值的炼金技巧,反而在这种领域花了心思,不知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

  安瑟的视线缓缓移动:

  “你果然没有在傀儡上装那个东西啊。”

  “……”

  明芙萝顺着安瑟的视线看去,没有说话,更不想说话。

  “怎么修都是修。”安瑟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毛,“我帮你把缺少的部分补上,怎么样?”

  现在,明芙萝不得不说话了。

  她死死盯着安瑟,一字一顿道:“那是,没有必要的部分,不是,缺少的部分。”

  安瑟失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的身体上没有那部分东西啊。”

  “那也——”

  “你忘了,你现在的灵魂可是在傀儡的身体里。”安瑟打断了她的话,“本来就有强烈的斥离反应,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具傀儡,极尽可能地贴近你的身体。”

  海德拉轻笑着摊开手:“从炼金学,以太学,灵魂学的角度讲,我说的有错吗?”

  “那也该是……”明芙萝一字一顿道,“我自己来。”

  安瑟将炼金刻刀递到明芙萝手中,愉快说道:“请便。”

  女人沉默着握住刻刀,将锋刃缓缓往下。

  “说起来。”当她下刀开出条口子的时候,安瑟突然说,“你真的有关注过那东西吗?”

  “……”

  明芙萝抬起低下去的头,死死盯着安瑟的脸:“海德拉,你别再……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安瑟皱起眉,“你在说什么,明芙萝,我不是在给你修复傀儡,帮你更好的适应这具身体吗?”

  他反客为主地质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倘若换作是希塔娜,感性用事的她根本不会管安瑟的说辞,直接就当场癫起来,宁可跟安瑟同归于尽也不让他这么干。

  但明芙萝不同,明芙萝……真的有在考虑安瑟的话,因为安瑟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对,只是对傀儡的塑刻而已,这又什么问题呢?

  女人闭上眼睛,将炼金刻刀递给安瑟,不再言语。

  接着……她感觉到某个部位的成型,感觉到以太回路的进一步补完,本来只是以五感覆盖傀儡的她并不需要这种多余的设计,但现在灵魂被局限于这具傀儡之中,能增添几分力量是几分力量,明芙萝就是这样的务实者。

  刻刀勾勒出的饱满,隆起与紧闭,随着以太回路的进一步激活,傀儡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就算现在,明芙萝屏蔽了感知,但以太回路铭刻和激活时的涌流,是无可避免的。

  从三年前,他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总是没有丝毫避讳和顾忌地……如此深入摆弄自己的傀儡,支配自己的身体。

  明芙萝这样想着。

  她对安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因为她的学习与研究生涯中容不下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但每当这种事发生,她心绪中,总会有异样的情绪滋长。

  但安瑟偏偏总有理由,偏偏她总是无法拒绝,就比如现在。

  当勾勒完成,以太通道打开,明芙萝觉得一切结束后,傀儡的身体又突然一僵。

  因为她感觉到,有东西在深入,而且不是以太刻刀,而是……安瑟的手指。

  “……海德拉。”明芙萝缓缓握紧拳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为你添上更多更复杂的以太回路。”

  安瑟的回答是那么理所当然:“这可是在好心增强你的力量,还是说,你觉得少一分自保能力,也没有关系?”

  “……”

  在沉默中,邪恶的海德拉轻笑起来,他的食指缓慢而温柔的勾勒出一条条褶……我是说,嗯,以太回路,十分诚实地履行着他的诺言。

  而每一道以太回路的产生,明芙萝都能无比真切地体会到那窜涌而上的感觉。

  十分钟,足足十分钟后,明芙萝的修复才彻底完成。

  她拒绝让安瑟亲自送她,而是让庄园里随便一位女仆送她离开,然后直接扭头就离开炼金工坊,期间没有跟安瑟对视过哪怕一次。

  炼金工坊里,安瑟目送明芙萝远去,愉快地转动着炼金刻刀。

  安瑟很喜欢那个世界里一位女作家的名言。

  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

  所以在针对希塔娜的调教中,只要有机会进行肢体上的接触,安瑟不会有丝毫犹豫。

  由于希塔娜的性格,安瑟一直保持着循序渐进的风格,但明芙萝……就不一样了。

  当眼前的现实足够合理,那明芙萝就不让自己的情绪占据上风,她永远都会接受——只要安瑟能够说服她。

  反正在那个女人看来,这只是“合理”而已,与他其他一切无关。

  当然了,这在安瑟的计划中不是全部,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自然是灵魂上的挞伐和征服,只不过……

  就好像登临三阶,进入真正的超凡世界需要灵与肉的结合一样,在安瑟的计划中,不论是下流的欲望,还是恶毒的支配,二者都缺一不可。

  失去了欲望的支配干涩无味,失去了支配的欲望腻味恶心。

  安瑟看着指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讲,刚才的明芙萝,明显比他更加荒唐。

  但这没什么不好,或者说……这非常好。

  用所谓的合理与理性来驾驭一切的明芙萝,与之前的自己……多么得相似啊。

  她是否也会像自己终究倒向了希塔娜的爱一样,在无限以理性说服自己的过程中……滑落至自己的深渊里呢?

  “真是……令人期待,阿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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