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_故城雪重之荆棘满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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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中国大街的合众商行里,徐卿之正和一个叫山田的日本人谈着生意。这个日本人算得上是商行的熟客了,每月都会买一些丝绸和茶叶,数量也相对固定,这些东西据说兜兜转转最后都卖给了在哈尔滨的日本人。可今天,他却提出要把数量翻番。

  “山田君,怎么这个月要这么多的丝绸和茶叶?”徐卿之问。

  “不只是这个月”,山田说,“以后每个月都要这个数目。”

  徐卿之微微皱起眉毛,有买卖做是好事,但是一下这么反常总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徐先生有生意也不愿意做吗?”山田问。

  “当然不是”,徐卿之说,“只是有些疑问,山田君,最近日本侨民的数量增多了?”

  “是增加了一些人”,山田说,“所以才需要多备一些货。”

  徐卿之见他遮遮掩掩,也不便深问,可钱送上门来没有不要的道理,徐卿之答应按翻番后的数量供货,山田满意的走了。

  第二天徐卿之见到林鸿文的时候,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徐卿之说,“但是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儿。”

  “他是个商人,只要脑袋没毛病,进这么多货肯定是为了赚钱”,林鸿文想了想说,“这事儿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真的能卖出去那么多,就像他说的,日本侨民的数量增加了。要么,他根本卖不出去那么多。”

  “你是说,他要囤积居奇?”徐卿之马上想到山田那遮掩的样子,“他知道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现在没有发生,但很快就会发生。”

  “天灾不可测,那就只能是人祸了”,林鸿文低头细细地想着,“恐怕是要出事儿了,可是他从这个月才开始囤货,只怕两三个月之内还不会有事。你是去年才从日本回来的,当时他们国内可有什么异动?”

  徐卿之想了想说,“异动我倒没察觉,但是我曾经跟一个军校的学生聊过天,他们一直对三国干涉还辽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辽东半岛应该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对于始作俑者的俄国,十分愤恨。”

  “他们的势力范围?”林鸿文冷哼了一声,“这事儿虽然要紧,但也不可操之过急。等我打听打听,咱们再做打算。”

  然而打听消息,并不是林鸿文擅长的,于是他去找了何穆。何穆一听说要出事儿就急了,林鸿文宽慰他说,“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之前让你拉拢的那些人,有眉目了吗?”

  “有,但是人不多”,何穆说,“目前只有三个。”

  “人少不要紧,可靠就行”,林鸿文说。

  “你放心”,何穆说,“都是知根知底儿的。”

  林鸿文看了他一眼,“我听你说这话怎么这么瘆得慌,连威逼带利诱你是不是都用上了。”

  “你说让我看着办的”,何穆平静地看着他。

  “成,当我没说,你心里有数就行”,林鸿文说,“正好最近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去做。”

  “什么事?”

  “东商事街有几个日本人开的铺子,你让他们每天去瞄着,看看那些日本人都进了些什么货,大概数量是多少,每天店铺出入多少人。让他们把数记下来,下个月给我。”

  “知道了”,何穆说,“一会儿我就去安排,那些日本人暗里给咱们使了绊子?”

  “没有”,林鸿文看何穆一脸紧张便安慰他说,“只是他们忽然买进了很多丝绸和茶叶,比之前几个月翻了一番,我觉得有些奇怪。卿之问那日本人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那日本人还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我们怕要出事儿。”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留意的”,何穆说,“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马上通知你。”

  “好”,林鸿文算了算日子,“是不是快立秋了?”

  “嗯,后天就是了。”

  “时英走了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何穆说,“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他在也好出点主意。”

  林鸿文看看门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想起几个月前跟周时英一起去慈云观上香时人头攒动的景象,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那时候上的香现在还管不管用。”

  之后的几天都还算平静,林鸿文和徐卿之仔细点算了两个商行的存货,以及手里可用的资金。同时,他们发现自己的美国邻居在不停的往日本商行送货。徐卿之问过文森,怎么最送的这么频繁,文森说这是日本人之前跟他订的,这几日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立秋后的第三天,林鸿文早起去何穆那儿蹭饭,被坐在院子里的周时英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林鸿文问。

  “昨天晚上”,周时英打了个呵欠,“有点晚,就没去看你们。”

  “累坏了吧”,林鸿文看他一脸疲惫,“这几天别去商行了,好好歇一歇。”

  “不行”,周时英摇摇头,“好多事儿要办。”

  “怎么了?”

  “绥芬河那边有几个老板,过几日要过来,他们离俄国近,经常跟俄国人做生意”,周时英捂着额头说道,“他们已经答应每个月供应咱们些皮货、俄国货。不过吃的只能冬天运,穿的用的随时都可以。沿线已经打点好,以后每次再给那些俄国人点油水就可以了。”

  “那也是过几日的事,这两天你先歇着。”

  “不行”,周时英皱紧了眉头,“这几天必须点算好存货,整合好所有能动的资金。”

  “你别急,前两天我和卿之已经点算好了”,林鸿文安慰他说,“你出去这一趟,也看出不对了是么?”

  周时英点点头说,“你知道,自打义和团那事儿之后,俄国军队就赖在东北不走了,去年朝廷好不容易跟他们签了新约①,说好今年撤军。结果呢,他们光把在奉天的撤了,其他地方死活不撤啊,这都立秋了,纹丝不动。你以为我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难道不是因为打通关系耽搁了吗?”林鸿文问。

  “我去的时候确实是坐火车去的,但是回来的时候,火车已经不让中国人坐了”,周时英摇摇头,“我回来这一路,坐的多是马车,有时候连马车都没有,全靠两条腿。”

  “怎么刚通车就不让人坐了?”

  “我贿赂了车站的俄国人,他说火车要全部用来运军队、武器、粮食。不光火车不让坐,连那些住在铁路沿线的洋人,都被撵走了。这是要干嘛,不用明说也猜得出来了吧?”

  林鸿文听完也忍不住叹气,“要打仗了。”

  “没空歇着了”,周时英站了起来,“一旦打起来,铁路根本指不上,水路能不能走也不保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在哪儿打,但左右出不了东北这一块儿。到时候,咱们所有的进货渠道都要被掐死了。”

  “日本商人已经开始囤货了”,林鸿文说,“咱们也要着手了。”

  “你想囤积居奇?”周时英问,“可这是个没准的事儿,你囤了半天万一不打了呢?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万一要在哈尔滨打起来了呢?那别说赚不赚钱了,一个炸弹过来连仓库都没了,血本无归啊!”

  “要是在哈尔滨打起来,日本人早就撤走了。可他们并没有撤走,只是着手囤货而已。”林鸿文抬眼看了下周时英,“小打小闹这些日子,难道你不腻歪么?”

  “你的意思是……”周时英看向林鸿文。

  “风水轮流转,是时候玩把大的了”,林鸿文扬起嘴角道,“你说呢?”

  “那这几个月卖不出的货不要着急降价,都留着”,周时英心领神会地笑道,“拿出九成的钱去囤货,我明天就去跟供货的说。”

  “不行”,林鸿文打断他,“你跟他们说,转天整个公益会都知道这事儿了。”

  “可这事儿就算你捂得再严也会有人知道”,周时英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知道”,林鸿文按住周时英的肩膀,“可是风透得越晚,别人能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但是你不跟那些供货的说,咱们怎么囤货?”

  “还有洋人呢”,林鸿文笑着说,“中国大街上那么多洋人的商行,什么美国的,英国的,还有犹太人的,咱们都可以和他们买,分散开,才不会太扎眼。”

  “这……恐怕到时候要被人戳脊梁了”,周时英有些担忧地说。

  “实事瞬息万变,咱们又不是造势,只不过顺应而已”,林鸿文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这些蛛丝马迹他们自己眼拙看不到,怎么着,还要怪咱们眼力太好?”

  “这倒也是”,周时英也坐了下来,“那就让卿之去忙活吧,我好好歇两天。”

  “这就对了”,林鸿文撂下腿,末了想起来问,“何穆呢?”

  “他昨天晚上就要回去,我说都那么晚了,还折腾什么啊,然后他今天一早就走了”,周时英说。

  “那饭呢?”

  “什么饭?”

  “早饭啊。”

  “一会儿出去吃啊。”

  林鸿文站起来,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我先去找东西吃去了,你慢慢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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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1902年4月8日,沙俄在国际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在北京与清政府订立《交收东三省条约》。共四条:1.东三省各地“一如俄军未经占据以前,仍归中国版图及中国官治理”。2.“如果再无变乱,并他国之举动亦无牵制”,俄国军队在一年半内分三期全部从东北撤走。3.俄军撤退前,清政府在东北“不另添练兵”;撤兵后,驻东北军队人数应随时知照俄国;4.俄国交还山海关﹑营口和新民厅沿线铁路后,清政府应给予“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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