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_开放性关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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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后面的话,沈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仿佛看到那把短匕,从空中落下,像一道天谴,将自己劈成两半。

  “我···我得回去,克里斯汀,我得回去”,沈良抓住女孩肩膀,手指勾紧,“快到西维尼保护区了,后面安全很多,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找他!”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克里斯汀回握沈良手臂,仔细看他眼睛,她的声音如有魔力,安抚沈良情绪,“我把定位发给你,让人出来接你,你这就回去,开车小心!”

  沈良六神无主,直愣愣撞上车门,脑袋撞出鼓包,疼痛蔓延开来。

  克里斯汀放心不下,自己坐上驾驶座,帮他开出一段,看他找回神志,才停车跳下,对他挥手:“沈良,谢谢你,回去吧,谢谢你来帮我们!”

  “谢谢你···克里斯汀”,沈良面色惨白,勉强扯出笑容,“再见。”

  他踩上油门,越野像离弦的箭,向前方飞速驶去。

  在后视镜里,克里斯汀越来越小,她的容貌逐渐模糊,卷裹进黄沙之中。

  萍水相逢,不知何时再见。

  在这片土地上,多活一天都是奢侈。

  可还是要努力活着,太阳每天升起,活着就有希望,才能让生命延续。

  沈良感觉不到自己的重心,他失去理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轮胎在崎岖路面上起伏,剧烈颤抖传到掌心,方向盘像龙卷风中的小船,前后左右飘飞,他的视线集中在前方,路旁景物飞速掠过,擦过而过的车辆迅如闪电,被他远远甩出距离。

  路线图不断缩短,沈良不吃不喝,感觉不到饥饿,中途下车辨认方向,眼前天旋地转,撞到指示牌上,后背被黄沙灼痛,手腕纱布冒出红血。

  他愣愣盯着那片血色,感觉不到疼痛,抬指按压上去,像按压一块铁板。

  沈良扶车门爬起,撑不住身体,抬脚挪进驾驶室,从底下抽来瓶水,靠在车边,仰头浇上头发。

  冰凉水流浸透脖颈,沈良甩干脑袋,眼前黑雾散开,他扒住驾驶室座椅,手脚并用爬入,抬脚踩上油门。

  从天明跑到天暗,一路上他不断发信,对面一直没人回应。

  胸中恐慌燃起,沈良像支摇摇欲坠的烛火,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油门踩到最底。

  克里斯汀发给他的线路,一直在随情况变动,这条路线人烟稀少,虽然不是最短距离,但是能避开大部分械斗,他自己一人无牵无挂,无声无息开进窄林,再向里都是稀疏枝干,路面被车轮碾过,激起漫天黄沙。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一辆电动车从远方驶来,停在前面卡住越野,小车主人跳下,对沈良来回摆手,咿咿呀呀比划,吐出一串方言。

  这发音方式····和克里斯汀通话的人,用的就是这样的方言。

  沈良停车跳下,那人把电动车塞·进越野,自己坐进驾驶室,嘀里嘟噜说了半天,把沈良推上副驾。

  越开往窄林深处,脚印变得越加凌乱,沈良无意识握住手指,牙齿咬住指盖,嘴唇张合几次,指盖被啃的残缺不全。

  再向里有一片空地,黄文野背对着他,似乎在分拣什么东西,一个帐篷立在中间,时不时有人进出,端出白色托盘,上面满是红色棉团。

  沈良劈手按响喇叭,黄文野从地上跳起,回头看到沈良,他惊慌失措,左右摇晃脑袋,不断对他使出眼色,让他不要下车。

  驾驶室的人踩上刹车,沈良拉开副驾,连滚带爬跳下,向帐篷飞奔过去。

  帐篷帘被人打开,陆峰捏着带血的纱布,满面阴沉走出,抬眼看到沈良,他气势汹汹上前,抬臂挥起一拳,照脸猛轰过去,把沈良砸翻在地:“回来干嘛?你还知道回来?!”

  t沈良来不及格挡,被惯性整个掀开,整个人摔进砂土,牙齿磕进舌头,腥味满溢出来。

  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全身力气卸光,胃里酸水翻上,他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呛咳,咳的满脸泪水,喉管像被人塞·上毛巾,握住头尾拧过一圈,他又咳又吐,口里泛上胆汁,浑身的骨头像被人拆开打断,一块块拼凑回去。

  他像个破烂布袋,周围鸦雀无声,没人上来扶他,也没人问上半句。

  黄文野慌忙扑来,抓住陆峰后背,把陆峰往后面拉:“沈良沈良,你快进去,陆哥现在情绪激动,我困不住他···”

  话音刚落,他被陆峰甩开,陆峰跨步上前,低头抓住沈良衣领,把人从地上拉起:“问你话呢,你还回来干什么,怎么不留在那里?”

  “队长、黄文野、我,还有那些孩子,全都无所谓,对不对”,陆峰盯着沈良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对,你沈良深明大义,为理想献身,我们就是那挡路的石头,随时被你踢开,对不对?”

  “陆哥陆哥,哪有那么严重,你看看你说的那什么话,被郭权安那老小子附体了吧。不至于的不至于的,哪能上来就上手啊,有话好好说对不对”,黄文野冲上来当和事佬,拼着被揍成猪头的风险,把陆峰向后面拽,“怎么说那也是沈良的职业,这么多年了,哪能说变就变,互相理解嘛对不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呸,不是不是,你看我没什么文化,心一急嘴就瓢···”

  黄文野想尽办法插科打诨,把陆峰往旁边拖,帐篷近在眼前,沈良吐出两口血水,站起来往地上摔,走出两步再次摔倒,他怀疑自己被盛怒的陆峰打成了脑震荡,呕意克制不住,可胃里什么都没有,酸水吐光只能吐血。

  半跪半爬到帐篷门口,他抬臂擦干唇角,拖着沉重两腿,从帘下挪动进去,昏暗的空间里满满的药味,帐篷角是没清理干净的纱布,简易木架上三袋液体,角落有个破旧小灯,微弱黄光散发出来。···靳安邦瘦了。

  上衣被人脱·光,腰·下有一层薄被,腰腹处被纱布缠满,看不出具体伤在哪里。

  脸上好像被人擦的干净,看不出什么伤口,只是面色煞白嘴唇干裂,总是含着促狭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睡得似乎不算安稳。

  帐篷里没有别人,也没人过来把他抓走,沈良像个耗光电量的机器人,破烂骨架瘫软在地,破碎零件散乱,倒在靳安邦身边。

  他侧脸对着靳安邦,缓慢搬动手臂,握住靳安邦掌心。

  总是烫热的掌心一片寒凉,像是失血过多,揉出浅浅一层冷汗,沈良挤挤挨挨挪过去,两只手掌搓热,拢住靳安邦手臂。

  靳安邦呼吸粗重,胸口起伏,脸色是高烧带来的潮红,头上的凉巾被热汗烘干,沈良把它抓来,在水盆里拧干,搭在靳安邦头顶。

  热度很快烘干毛巾,沈良眼前昏花,每到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把伤口泡进冷水,让伤口浸水的疼痛,将神志拉扯回来。

  他机械重复动作,拧干毛巾放上靳安邦头顶,从头顶取回放进水盆,伤口纱布被他拆掉,裂痕绽开更大,换了不知几次毛巾,盆里的水竟被染红,他迷糊端盆出去,刚走出帐篷,脚下酸软撑不住力,头朝下扑进沙地,连人带盆摔出巨响。

  他摸索铁盆,想把它抓在手里,眼前都是雾蒙蒙的黑暗,抓进手心里的,都是粗糙砂砾,他被人拎起脖子送进帐篷,身旁被褥挪动,陆峰的身影影影绰绰,在帐篷内外进出。

  陆峰重新端来一盆冰水,放在靳安邦身旁,抬眼瞥了沈良一眼,转身掀帘出去。

  浓稠的黑暗渐渐散开,沈良撑地坐起,弓直脊背拽来铁盆,把毛巾拧干,放在靳安邦头顶。

  靳安邦陷在黑暗中,支离破碎的画面翻涌上来,一次次冲刷脑干。

  ···

  撤侨行动有条不紊进行,最后一批将在黄昏前转移,战火不断,四周满是断壁残桓,美轮美奂的建筑被破坏殆尽,豪华宫殿付之一炬,几根残柱扎在地上,再也无法恢复。

  夕阳西下,靳安邦走进帐篷,熟悉身影背对着他,摆弄手里的东西。

  “怎么修不好呢”,那个人自言自语嘟囔,本子摊在旁边,手边零件散落一地,“安邦过来看看,你会修镜头吗?前几天摔歪了,怎么也拧不回去。”

  靳安邦按住他的肩膀,口唇张合,气声从唇间漏出:“沈···”

  那人回过头来,活泼眉眼跃动,促狭眨眨眼睛:“沈——温——”

  “知道了”,靳安邦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只镜头,没什么好气摆弄,“知道你是沈温,我还能认错不成。”

  “哎,不会动你可别乱动,我这镜头小十万一个,攒起来可不容易”,沈温探头过来,嗖一下抢走镜头,“你看看你那副样子,失望都快刻在脸上了,怎么的,是我不是我弟,就这么让你郁闷?”

  “不是”,靳安邦坐直脊背,僵硬抓挠头发,“你什么时候回国?”

  “回国干嘛,回国联系我弟,说我遇到你了,你对他余情未了,还想再续前缘?”,沈温凑上前,左右摇晃镜头,“可行了吧,多少年过去了,之前那都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话,你还真当回事啊。哦,我的天,我想起来了,那个传呼机,你现在还留着呢?”

  “我走了”,靳安邦翻身坐起,快步走出帐篷,“外面还有工作。”

  “哎哎哎,说你几句,怎么还真生气了”,沈温快步跟上,大叫出声,“靳安邦!”

  靳安邦条件反射回头,沈温手指连动,咔咔拍下一堆相片。

  靳安邦懵了,大步走来,抓住沈温肩膀:“你做什么?”

  沈温摸摸索索,变戏法似的,抽个笔记本出来,翻到中间那页,拍拍空白部分:“就在这里,给你留个大大的版面,到时候照片洗出来,啪嗒往这里一贴,完美!本子到了我弟手上,他肯定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伤心到以泪洗面,心情跌到谷底。当然啦,我会在最后一页,把真相全盘拖出,告诉他哥哥为了他拍下你最帅的样子,费了多少努力!”

  靳安邦扯动嘴角,不知该说点什么:“欺负你弟弟的方式···还是这么幼稚。”

  “我可从来不欺负我弟,欺负他的可只有你”,沈温撞撞靳安邦肩膀,真真假假笑他,“而且某些人啊,从来不好好说话,越是喜欢我弟,越要没完没了的欺负,把我弟欺负的哇哇大哭,再手忙脚乱扑过去哄,哄也不知道好好哄,只会骂我弟哭脏了手帕,可是下次再哭,还是第一个猛扑过去。”

  “没完没了吧你”,靳安邦耳骨通红,一掌把人推远,“把嘴闭上,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

  “行了,不和你扯了,我实话实说”,沈温耸耸肩膀,“每次和我弟通信,他给我回信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你。我只不过最开始提过一句,居然采访到你,他这话匣子就关不上了,每次来信一百句话,装模作样关心我两句,剩下九十八句都是你。”

  沈温摊开手掌,实在无奈:“人家都说儿大不由娘,我这弟弟是弟大不由哥,你要是对他念念不忘,我给你个地址,这次任务回去,就回去找他。”

  “你呢?”,靳安邦竖起耳朵,敏锐抓住什么,“再问你一遍,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去雅加,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绝对不能放过”,沈温低头盯住鞋尖,用鞋底擦过沙地,“说实话,干这一行第一天开始,每天走在刀尖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进深渊。我没有别的亲人,除了一个弟弟,世上没有可留恋的人。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唯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弟弟。”

  “靳安邦,答应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得陪着他”,沈温抓住靳安邦肩膀,手指捏紧,指甲要掐进肉里,“无论你们能否走到一起···如果我死了,请你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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