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块硬币_贪财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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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块硬币

  [首发书]

  洗完澡,周以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盘腿坐到了电脑前。

  隔离期间怕无聊,她给自己买了台游戏本,但一直忙着工作还没怎么好好玩过。

  周以搓搓手,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开好加速器,点击桌面上的b图标,待加载完毕后,她给李至诚发了条消息。

  【周以:我好了。】

  对方看到,立刻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周以戴上耳机,点击接听。

  “我在了,你上号没?”

  “没呢。”李至诚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在加载。”

  周以问:“你明天不上班吗?这么晚还打游戏。”

  “上啊,但我是老板我怕什么。”李至诚停顿几秒,换了种语气说,“我家门口最近开了家新网吧。”

  周以操作着鼠标,嗯了一声。

  李至诚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说:“路过的时候,想起你当年的英姿了。”

  鼠标点击的声音戛然而止,周以垂眸,眼前闪过某些画面。

  她打哈哈道:“哎呀,我那点黑历史就忘了吧。”

  李至诚笑了声。

  周以的喜好在青春期时发生过一次颠覆性的转变,芭蕾舞变成了跆拳道,言情小说变成了电子游戏,传统意义上女孩子该干男孩子不该干的事她除了抽烟喝酒纹身全干了一遭。

  别的女同学在体育课上找了块阴凉处扎堆聊天或赶作业,她捧着篮球在阳光下肆意奔跑。

  大概也是因此,十五六岁,女孩子的身高一般都定型了,周以却又窜了四公分,直接飙到一米七三。

  这可以归结于叛逆和某种幼稚的反抗,毕竟她生长在一个随时随刻都要强调“女孩子应该如何如何”的家庭。

  周然可以在院子里撒野疯玩,她必须规矩地坐着;周然可以大快朵颐,她必须小口吃饭;周然在做错事挨骂的时候会有奶奶护着,说“男孩子调皮是天性”,她挨打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女孩子家家,这样以后怎么嫁出去”。

  小时候顶多是委屈,大人的话总是要听的。

  后来的某一天,周以觉醒了,越不让干什么,她就越想干什么。

  大一逃了思修课,在网吧和李至诚狭路相逢时,她捧着一碗泡面吃得正香。

  她到现在都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尴尬惊讶又拼命想隐藏自己的失礼,最后傻愣愣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问她来一根吗。

  那时社会不像如今包容开放,刻板印象里,外文学院英语系,甚至作为新生代表发了言的典型文科女,应该是穿着小裙子,长发飘飘,乖巧又文静,周末会和室友约着出门喝奶茶。

  而不是坐在一堆大老爷们中,键盘按地噼里啪啦响,脏话频出,笑容张扬肆意。

  周以看对方如此震撼三观,本想谎称自己其实是跑出来借网查资料,就听隔壁刚认识的高中生嚷嚷道:“姐,你赶紧吃啊,咱下路兵线太差了,救救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周以搁下泡面桶,对李至诚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然后便收起放松的状态,双手重新放在鼠标和键盘,——她驰骋游戏世界的武器与战旗上。

  “你当时真把我吓到了。”耳机里,李至诚追忆道,“贴吧里当时还封你宅男女神,鬼知道新来的漂亮小学妹只对了两个字。”

  他又补充了句:“我说宅和女。”

  周以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又没给自己立过人设。跳哪?”

  他俩玩的是雪地模式,李至诚在地图上标了个地方,言简意赅道:“城堡。”

  b的人物可以自行设定肤色和发型,刚刚没仔细看,周以才发现他给自己重新更改了外貌,现在是金发碧眼的白人男性。

  “......李至诚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幼稚。”

  李至诚早听惯了,懒得反驳。

  “来。”他的语气散漫不恭,像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公子,“哥哥带你去恐龙乐园过山车,航天城里捡把枪,再去冰湖边上看极光,浪漫不?”

  周以失笑,还他一个同样狗血的剧情:“然后天谴毒圈刷新,我们在火山脚下双双殉情,真是浪漫死了。”

  “那还是别。”李至诚那儿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我还想抱着老婆白头到老呢。”

  周以不再搭腔,似乎是专注于手中的游戏。

  过了好半晌,她又兀自嘀咕了一句:“你老婆知道你天天陪前女友打游戏么?”

  周以玩吃鸡不喜欢苟,搜寻完物资装配好,就想出去找人干架。

  一般都是她当敢死队突击,李至诚收尾。

  第一把他俩运气不错,刷新了两次都不在毒圈周围。

  恐龙乐园内最容易爆发战争,李至诚找了处掩体,打算找机会狙击。

  周以看包里还有个□□,想直接突进。

  “欸?”李至诚突然开口,疑惑道,“伦敦的网今天怎么这么顺畅?”

  周以愣住,手一松,□□掉落在脚边。

  砰——

  页面灰暗,游戏结束。

  长达半分钟的死寂后,李至诚终于开口:“你总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周以挠挠下巴,搬用现成的理由:“刚刚网卡了。”

  李至诚叹了声气:“现在知道祖国妈妈的好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就赶紧回来,......现在国外防控还是不够安全,你自己多注意着点。”

  “噢。”

  李至诚问:“还玩吗?”

  周以看了眼时间:“不了。”

  “那行吧,挂了。”

  “拜拜。”

  通话结束,周以关了电脑,从椅子上起身,刷完牙后一骨碌钻进被窝里。

  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周以翻了个身,摁亮手机屏幕,戳进和李至诚的聊天框。

  【周以:你们公司缺不缺人啊?要不我给你打工吧。/可爱/可爱】

  【大笨比:有一个职位倒是缺着,把简历发过来看看。】

  周以在文件里找到简历,真发送了过去。

  【周以:怎么样,够不够资格啊?】

  【大笨比:有待考量。】

  【周以:/鄙视/鄙视】

  下一秒,屏幕上多出了一笔转账,整整两万人民币。

  【周以:???】

  【大笨比:过来面试,机票钱报销。】

  周以瞪大眼睛,不明白男人的脑回路。

  她点击退还,打字问:什么职位,待遇这么好?

  李至诚说:轻松活儿,每天只管帮老板花钱就行。

  一看就是信口胡诹,周以弯了嘴角:你现在很像诈|骗犯。

  李至诚回:我从来不骗人。

  “其实我已经回来了,哈哈,想不到吧!”,周以飞快地打下这行字,又一个一个删除,最后她只说:不早了,你早点睡。

  等对方回了“嗯”,聊天到此结束。

  周以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声气。

  即使去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刚到英国的第一个月,她还是崩溃了。

  越孤独,越觉得与周围没有融入感,越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她就越想李至诚,那个什么都依着她,对她好得要上天的人。

  最后悔最想念的时候,周以找人探他的口风,想知道复合的可能性还有多大。

  她得到的回答是,李至诚说“算了吧”。

  ——算了吧。

  算了就是没有必要,算了就是现在这样就好,算了就是,不想再去承担那些风险,非得把情谊全部消磨干净。

  算了就是,往前看吧。

  现在他们能轻松自如地交谈,甚至是开彼此的玩笑,都是周以用将近六年的时间和自己不断拉扯又和解,换来的相安无事。

  他们站在脆弱的天平两端,不敢随意挪动一步,怕一不小心就瓦解来之不易的平衡。

  周以能跑来申城,能坦然地对别人说我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却没有勇气和李至诚说一句: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不要再试试?——别就算了。

  夏夜虫鸣扰人清梦,周以戴上耳机,点进收藏夹里的助眠视频。

  在悉悉索索的敲击、摩擦音里,她阖上眼,渐渐松弛神经。

  昏暗中,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出。

  周以感受到光亮,拿起看了一眼。

  李至诚问她:伦敦今天有没有下雨?

  分手之后,他们有三个月没有联系对方。

  后来李至诚找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伦敦今天有没有下雨?”

  周以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关心异国的天气。

  她睁开一只眼睛回:下了,很大。

  对方没再回复,好像真就是好奇下没下雨,莫名其妙。

  —

  申城的夏季潮湿闷热,周六又下了场阵雨,恶劣天气路上更拥堵,周以提早半小时出门,还是迟到了。

  张远志把地方定在一家私厨,江南水乡风格的装修,服务生们都穿着中式制服,门口摆着两盆富贵竹,大堂里还用假山堆了处小桥流水。

  周以拍拍胳膊上淋到的雨,被领着上了二楼包厢。

  走到门口时听到里头有人交谈,她没细想,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啊我迟——”周以一只脚迈了进去,另一只脚却僵在原地,她机械地吐完最后两个字,“到了。”

  李至诚好像比她更愕然,抬手拍拍张远志,一脸认真地问:“你给我喝的什么茶,有毒吗,我怎么好想看见周以了?”

  张远志站起身,迎周以进屋:“就等你呢,快进来啊。”他又朝服务员挥了挥手:“我们人到齐了,上菜吧。”

  在李至诚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周以如芒刺背地拉开椅子坐下,如坐针毡地喝了口水,如鲠在喉地苦笑了下:“好久不见啊学长。”

  李至诚收回目光,反应过来后心里升起团无名火,他没理周以的招呼,只凶了语气问张远志:“这怎么回事?”

  张远志眨眨眼睛,满脸无辜地回答:“你俩都约我吃饭,我想着大家都认识,干脆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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