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十七章
此后几日，贾政常常考问宝玉，回答时稍微有些迟疑，少者一顿骂，多者恨不得打。不过几日，宝玉便有些消瘦，心里苦笑道：要不是自己见过最险恶的嘴脸，立志要振兴家族，不然，谁愿意受这般的罪。怪不得前世自己百般不愿读书。
贾母见宝玉这些日子总往外头书房跑，一日比一日消沉，把贾政喊来一顿骂，又是一番把儿子当仇人，要逼死的言论。骂的贾政又跪又哭，但宝玉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过了几日，宝玉就让人收拾行囊，慢慢的把他要去金陵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也十分不愿。在荣庆堂拉着宝玉的手直哭：“老太太，宝玉才多大，老爷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他去金陵这么远的地方。”
贾母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敲着拐杖高声道：“来人，去把他老子叫来！”
宝玉连忙制止，安慰贾母王夫人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老爷还没答应呢。”
贾母道：“你别替你老子说话，定是他在背后唬你。你别怕，有老祖宗在呢。”
宝玉十分无奈，坐在脚踏上，伏在贾母膝头，道：“老爷也不愿孙儿去金陵，但是已经决定走读书科举这条路，那就要一步一步考过来。珠大哥哥、东府敬大伯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难道孙儿不能再走一次？”
不提还好，一提起贾珠王夫人就泪眼婆娑，捏着帕子哭道：“你大哥哥当初那么康健的一个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你姐姐又去了宫里，儿啊，娘就只剩你一个了，金陵山高路远，若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贾母摸着宝玉的头道：“你若真想科举，咱们家也是勋贵出身，到时直接在京城考不也是一样的吗？”
宝玉站起身，对着贾母王夫人各行了一礼，道：“孙儿大了，总要出去的。我知道，老太太太太是担心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可金陵是咱们老家，老宅、族人都在那里，家里每年要往南边去几趟。哪里委屈我了。别的不说，单就扬州林姑父那边，难道就不会照顾我不成？”
贾母一时无话可说，又想起金陵那边亲故遍地，有些犹豫。王夫人见状，急道：“家里又不缺你一个当官，你只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就阿弥陀佛了。”说完，殷切的看着宝玉，眼里满是期盼。
宝玉梗着脖子，道：“太太就让我去吧，早日去还能早日回来。”
王夫人又看着老太太，指望贾母能反对。贾母叹了口气，道：“宝玉有这般志气，老婆子还能拦着不成？什么日子启程？”
宝玉见贾母松口，欢喜道：“还没与老爷商议呢。”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也别管了，只好好读书便是。剩下的自有你太太凤姐姐料理。”又对王夫人道：“快别哭了，以前只嫌我太宠着，如今宝玉要上进，你怎么反而拦着？收拾好行李，打发他上路才是正经。”
凤姐早就在一旁听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不管别人心里的思量，只等结果出来，她再去办事。这时正是她登场的时候，只听凤姐安慰王夫人道：“哎呦，宝兄弟要去考试，太太应该高兴才是，过几个月回来的可就是一位举人老爷了。只可惜我们家二爷读不进这劳什子书，不然兄弟两个一起去，说起来面上也有光啊。”
贾母笑道：“我瞧着，倒不用琏儿去，就你这嘴皮子，也可以去跑跑腿。只怕还要被人打出来呢。”
凤姐道：“凭老太太取笑去，我去巴结巴结宝玉去，宝兄弟，到时候回来当了举人老爷，可别忘了凤姐姐为你跑前跑后的，这也是一封功劳啊。”
一句话，把王夫人也逗笑了。
此后几天，王夫人凤姐忙里忙外，宝玉房里也乱成一团。王夫人恨不得把宝玉屋子都搬过去。宝玉见房里没有下脚的地方，干脆去黛玉房里，由着她们去收拾。一天，宝玉正拿着一份考题与黛玉探讨，突然听见外头小丫环传话道：“宝姑娘来了。”说完，便见紫鹃掀起帘子。宝钗走了进来，见二人这般摸样，笑道：“可是我打扰你们了？”
黛玉忙起身去迎，笑道：“姐姐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姐姐快进来。”挽着宝钗的手进了屋。又吩咐道：“碧玉，快去沏茶，用我南边带来的茶水。”
宝玉笑道：“还是宝姐姐来了好，像我来了，连茶水点心都没有。”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屋子就在对面，要什么东西没有，成天惦记着吃我的。”
宝钗笑道：“我刚从宝兄弟房里来，那边乱糟糟的，便来你这边坐坐。怎么瞧见妹妹这边也在收拾。”
宝玉笑道：“我去金陵正好路过扬州，林妹妹也与我一道去，回家看看。我也顺便去拜见姑父。”
宝钗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我听说林家姑父也是正经探花出身，你去了，能得些指点也是好的。”又笑着对宝玉说道：“我在这里可就先恭喜宝兄弟金榜提名了。”
宝玉连忙摆手，道：“前儿凤姐姐才说了，今儿宝姐姐你又来这一遭。我不过是去考童生，弄得这么大架势。外头人还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黛玉掩嘴笑道：“你明儿真考上状元，比这阵仗大得去了。你只管靠你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宝玉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
一时碧玉沏好了茶，用了只喜鹊依枝报春银钿大圆角长形黑漆端着三个青花盖碗。宝玉端起茶，细细的闻了闻，抿了一小口，道：“妹妹这是什么茶，和平时喝的好像不大一样。”
黛玉道：“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这边人都不识货，都留着自己喝。如今只剩这么点，全在这里了。”
宝钗品了一口，道：“我喝着倒有些像南边的碧螺春。”
宝玉问道：“什么碧螺春？”
宝钗笑道：“你不知道，那是南边的一种茶，原本是外头那些小老百姓喝不起正经茶叶，就喝这个。后来一位商人觉得好喝，才取了碧螺春这个名字推广开。”
宝玉道：“哦哦，原来是这样。这回我去了定带些回来，让大家都尝尝。”
到了晚间，宝玉洗漱好了，正躺在床上看书，见袭人麝月等来来往往，还在收拾东西。宝玉嫌吵得慌，放下书道：“安静些吧，一天到晚见你们收拾来收拾去，怎么还没收拾好？你们瞧瞧林妹妹那儿，人家怎么就收拾好了？”
晴雯冷笑道：“人家到底在外面走了一遭，谁像二爷这般，老太太太太两头操持。天天忙上忙下的，生怕二爷到时候受了苦。连我都分派了差事。你只管躺着便是。”
宝玉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火起，坐起来正想训斥几句。袭人见状，连忙岔开话题，笑道：“可是打扰到二爷了？正好也快收拾完了，二爷歇着吧，我们这就出去了。”
晴雯跺了跺脚，愤愤然走了出去。宝玉也觉得没意思，胡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宝玉便去给贾母请安，正见管事的前来汇报工作。赖大家的说道：“外头相公已经算好了这月二十三正是黄道吉日，宜出行。已经雇下了两条船，正停在码头，就等哥儿姐儿收拾好，随时都能出行。”
鸳鸯在一旁回道：“前儿已经打发小厮给扬州林姑老爷，金陵老家和甄家那边都送了信去。想来要不了多久那边就能收到信了。”又一一把堂上的大红樟木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呈给贾母看，道：“这是各色京城土仪，一式三份。”
贾母看过，点点头道：“很好，把甄家和林家的礼再重几分。宝玉是第一次拜见，不可失了礼数，老家那边倒不用这么着。”
宝玉进来了，给贾母请过安。就有贾母嘱咐道：“去了外头，就要听你琏二哥哥的话，不许在船上乱跑，要出去身边也得带上小厮们，可不许恣意胡闹，叫家里知道了，便是你老子不打你，我也是要锤你的。”
宝玉连忙保证不敢。探春笑道：“二哥哥，你去了南边可得记得给我们带东西。”宝玉道：“那是自然。你们且等着。”
惜春撅着小嘴道：“二哥哥去南边是去科考，怎么林姐姐也要去？林姐姐才来了多久，上回还说要一起去画画呢。”
贾母搂着黛玉，摩挲着黛玉的小脸，怜爱道：“你林姐姐也是快两年没见你林姑父了，自然想念得紧。回了家也得想着外祖母，还有这你这些姊妹。与宝玉一道去一道回。不然，我就去给你父亲写信。嗯？”
黛玉窝在贾母怀里，抱着贾母撒娇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老祖宗呀。”
三春异口同声道：“这个‘谁’又是‘谁’呀。你要忘了哪一个？”说完便上前与黛玉玩闹。贾母看得直笑，黛玉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是三个人，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黛玉挣扎不过，只好求饶，道：“各位姐姐妹妹，饶了我这遭吧。并不敢忘记各位，饶了我吧。”
三春这才收手，只见探春道：“饶你也可以，只需答应一件事。你得画一幅路上的风景图，什么风景随你画去，可不许敷衍人！”
黛玉闹了一阵，有些气喘吁吁，正趴在贾母怀里，听了这话，胡乱点了点头。贾母笑着抚着黛玉的背，道：“你妹妹们说的是，可别到时候画儿回来了，人没回来。”
宝玉见黛玉刚被闹过，脸上红晕未消，正仰头听着贾母说话，眉头向上抬，倒有些八字眉的意思，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娇小可爱。宝玉越发痴了，涎着脸笑道：“老祖宗放心，到时候就是抢，我也把妹妹抢回来！”
众人听了大笑不止，三春掩着嘴笑，那眼睛只往宝玉黛玉身上瞟，贾母早已乐的前仰后合，黛玉早就羞红了脸，跺着脚骂了句呆子，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里。
宝玉看着黛玉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众人，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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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宝玉就让人收拾行囊，慢慢的把他要去金陵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也十分不愿。在荣庆堂拉着宝玉的手直哭：“老太太，宝玉才多大，老爷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他去金陵这么远的地方。”
贾母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敲着拐杖高声道：“来人，去把他老子叫来！”
宝玉连忙制止，安慰贾母王夫人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老爷还没答应呢。”
贾母道：“你别替你老子说话，定是他在背后唬你。你别怕，有老祖宗在呢。”
宝玉十分无奈，坐在脚踏上，伏在贾母膝头，道：“老爷也不愿孙儿去金陵，但是已经决定走读书科举这条路，那就要一步一步考过来。珠大哥哥、东府敬大伯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难道孙儿不能再走一次？”
不提还好，一提起贾珠王夫人就泪眼婆娑，捏着帕子哭道：“你大哥哥当初那么康健的一个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你姐姐又去了宫里，儿啊，娘就只剩你一个了，金陵山高路远，若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贾母摸着宝玉的头道：“你若真想科举，咱们家也是勋贵出身，到时直接在京城考不也是一样的吗？”
宝玉站起身，对着贾母王夫人各行了一礼，道：“孙儿大了，总要出去的。我知道，老太太太太是担心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可金陵是咱们老家，老宅、族人都在那里，家里每年要往南边去几趟。哪里委屈我了。别的不说，单就扬州林姑父那边，难道就不会照顾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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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梗着脖子，道：“太太就让我去吧，早日去还能早日回来。”
王夫人又看着老太太，指望贾母能反对。贾母叹了口气，道：“宝玉有这般志气，老婆子还能拦着不成？什么日子启程？”
宝玉见贾母松口，欢喜道：“还没与老爷商议呢。”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也别管了，只好好读书便是。剩下的自有你太太凤姐姐料理。”又对王夫人道：“快别哭了，以前只嫌我太宠着，如今宝玉要上进，你怎么反而拦着？收拾好行李，打发他上路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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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笑道：“我瞧着，倒不用琏儿去，就你这嘴皮子，也可以去跑跑腿。只怕还要被人打出来呢。”
凤姐道：“凭老太太取笑去，我去巴结巴结宝玉去，宝兄弟，到时候回来当了举人老爷，可别忘了凤姐姐为你跑前跑后的，这也是一封功劳啊。”
一句话，把王夫人也逗笑了。
此后几天，王夫人凤姐忙里忙外，宝玉房里也乱成一团。王夫人恨不得把宝玉屋子都搬过去。宝玉见房里没有下脚的地方，干脆去黛玉房里，由着她们去收拾。一天，宝玉正拿着一份考题与黛玉探讨，突然听见外头小丫环传话道：“宝姑娘来了。”说完，便见紫鹃掀起帘子。宝钗走了进来，见二人这般摸样，笑道：“可是我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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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笑道：“我去金陵正好路过扬州，林妹妹也与我一道去，回家看看。我也顺便去拜见姑父。”
宝钗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我听说林家姑父也是正经探花出身，你去了，能得些指点也是好的。”又笑着对宝玉说道：“我在这里可就先恭喜宝兄弟金榜提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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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掩嘴笑道：“你明儿真考上状元，比这阵仗大得去了。你只管靠你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宝玉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
一时碧玉沏好了茶，用了只喜鹊依枝报春银钿大圆角长形黑漆端着三个青花盖碗。宝玉端起茶，细细的闻了闻，抿了一小口，道：“妹妹这是什么茶，和平时喝的好像不大一样。”
黛玉道：“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这边人都不识货，都留着自己喝。如今只剩这么点，全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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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问道：“什么碧螺春？”
宝钗笑道：“你不知道，那是南边的一种茶，原本是外头那些小老百姓喝不起正经茶叶，就喝这个。后来一位商人觉得好喝，才取了碧螺春这个名字推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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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火起，坐起来正想训斥几句。袭人见状，连忙岔开话题，笑道：“可是打扰到二爷了？正好也快收拾完了，二爷歇着吧，我们这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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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在一旁回道：“前儿已经打发小厮给扬州林姑老爷，金陵老家和甄家那边都送了信去。想来要不了多久那边就能收到信了。”又一一把堂上的大红樟木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呈给贾母看，道：“这是各色京城土仪，一式三份。”
贾母看过，点点头道：“很好，把甄家和林家的礼再重几分。宝玉是第一次拜见，不可失了礼数，老家那边倒不用这么着。”
宝玉进来了，给贾母请过安。就有贾母嘱咐道：“去了外头，就要听你琏二哥哥的话，不许在船上乱跑，要出去身边也得带上小厮们，可不许恣意胡闹，叫家里知道了，便是你老子不打你，我也是要锤你的。”
宝玉连忙保证不敢。探春笑道：“二哥哥，你去了南边可得记得给我们带东西。”宝玉道：“那是自然。你们且等着。”
惜春撅着小嘴道：“二哥哥去南边是去科考，怎么林姐姐也要去？林姐姐才来了多久，上回还说要一起去画画呢。”
贾母搂着黛玉，摩挲着黛玉的小脸，怜爱道：“你林姐姐也是快两年没见你林姑父了，自然想念得紧。回了家也得想着外祖母，还有这你这些姊妹。与宝玉一道去一道回。不然，我就去给你父亲写信。嗯？”
黛玉窝在贾母怀里，抱着贾母撒娇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老祖宗呀。”
三春异口同声道：“这个‘谁’又是‘谁’呀。你要忘了哪一个？”说完便上前与黛玉玩闹。贾母看得直笑，黛玉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是三个人，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黛玉挣扎不过，只好求饶，道：“各位姐姐妹妹，饶了我这遭吧。并不敢忘记各位，饶了我吧。”
三春这才收手，只见探春道：“饶你也可以，只需答应一件事。你得画一幅路上的风景图，什么风景随你画去，可不许敷衍人！”
黛玉闹了一阵，有些气喘吁吁，正趴在贾母怀里，听了这话，胡乱点了点头。贾母笑着抚着黛玉的背，道：“你妹妹们说的是，可别到时候画儿回来了，人没回来。”
宝玉见黛玉刚被闹过，脸上红晕未消，正仰头听着贾母说话，眉头向上抬，倒有些八字眉的意思，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娇小可爱。宝玉越发痴了，涎着脸笑道：“老祖宗放心，到时候就是抢，我也把妹妹抢回来！”
众人听了大笑不止，三春掩着嘴笑，那眼睛只往宝玉黛玉身上瞟，贾母早已乐的前仰后合，黛玉早就羞红了脸，跺着脚骂了句呆子，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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