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爱恨情仇半生缘戏传佳话 是非功过身后名留作笑谈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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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爱恨情仇半生缘戏传佳话 是非功过身后名留作笑谈

  崖下苍郁古树,银带贯其间,生命之源生生不竭。断壁之上寒风刺骨,一白发老翁静静站立,痴痴看了许久。他手上的金色面具熠熠生辉。风吹起他的衣袂,吹散了他的头发,他却岿然未动。浑浊的眸底似有什么闪动,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面具,忽然笑了。将手伸出崖外,他笑得惨淡,缓缓松手,那金色面具便如一只折了翅的鸟儿般直直堕下崖去。

  淡然转身,老翁戴起帷帽,遮掉了半世浮华、半世沧桑。他孤独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再寻不到踪迹。崖上的风日复一日地吹着,吹尽了一个女子一生的不堪,也吹散了一个痴情人等不回的爱恋。

  常言道,天地是一场轮回,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那一年,她在此地死里逃生;有幸偷得四年岁月,时光匆匆弹指过,再临此地,便是永诀。

  那一天,细雨毛毛。撑一把油纸伞,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前行。站在断崖旁向下望,满目苍茫。她笑了,笑得美艳而绝望。

  前半生,她活得恣意潇洒;余下的日子,她却失了勇气。曾说过要一起看遍万里河山,如今怕要失约了。玉环领略夫妻味,从此人间不再生。她自甘将性命交托,却不愿让心爱之人瞧见自己惨死的模样,以至于梦里难忘。因此宁肯不辞而别遭他记恨,悄悄投入不归崖底,也算留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要将自己最美的模样留在世间,留在他的心上。

  油纸伞从手里跌落,溅起岁月的泥水,仰起头,任凭雨珠打湿脸颊,模糊额间的花钿。明眸微合掩盖其中万种风华,纵身一跃,她从崖上坠下。风,裹挟着细雨迎面相拥,二十三岁的人生戛然而止。

  人们常说,人之将死,所有的往事都会次第重现,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是爱得太浅,故梦里也不配与他再见?眼角的泪再不能落在身下的土地里,就像她的魂灵终将消散于茫茫天地之间。

  犹记得那年从马上坠下,跌入断崖时东方正有一轮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这一次,温暖的阳光是真的照不到她了。当初身不由己,而今自投罗网。这是她逃不开的命数。

  她不恨,亦不怨。

  “未迟,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原谅我未能坚守给彼此的诺言。人生太短,活着太苦,我生来害怕坎坷,往后的日子,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世间事,唯“活着”需要勇气,此外便是既定的宿命。不过细细说来,生死亦在此内。我们拼尽全力想要活着,却不知为何要拼命,也明白如此拼命的结局依旧是死亡,可还是在拼命,因为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拼命,所以我们也应该拼命。夜深人静时,只觉得内心空虚无所归附。我们自己舔舐自己的伤口,虽然辛苦,还是要活着。死亡既然注定,能活着总归是好事情。毕竟我们不是为了死亡才出生的。

  我们都很善良,因为死是另一种解脱,真正的苦难是留给活着的人的。忘不掉的人,抹不掉的记忆,折磨的都是你在意的和在意你的人。

  下过雨,山路并不好走,解忧劝母亲不住,便陪着一同前往。所幸一路平安。到了这里,只见方圆几里内孤零零立着一座坟。锦湲遥望着那爬满青苔的碑石,心底感慨万千。缓步上前,细细抚摸着碑石上的“谢”字,默然叹了口气。

  以杖拄地,她艰难蹲下身子,解忧见状赶忙脱掉外衣铺在母亲身下,小心地搀扶她坐下。又替母亲向坟底人敬酒。锦湲的目光则长久地落在那个“谢”字上,徐徐开口道:“先生,我来看你了。”言罢垂下眼睑,却瞥见了近处一枚残破的脚印。脑海里闪过莫名的情愫,她颤抖着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着,眼底光芒闪烁,忽然笑了一声。

  那是无可名状的欣喜,眼底噙着泪,目光还直射在脚印里,指尖颤抖唯恐弄坏了他的痕迹,便抽回手护在怀里,依旧望着那脚印。这样瞧了许久才渐渐敛起笑意,复将目光投回到碑石上……

  景从趴在窗前瞧院里的菊花,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建元四年后,她的心里就多了一个难解的结,尤其是楚夏交战的那几年间,她更是夜不能寐。好容易睡着了,总被梦魇缠上,梦里楚国战败,未迟惨死,她无力改变什么,只得拿刀抹了脖子。梦醒后总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她明白未迟这样做是为了还锦湲的情,只是她也明白,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走了的人不会回来,空耗掉的年华不会回来,曾经那份飞蛾扑火般赤诚的感情也不会回来——他们之间,可是隔着半个世纪的光阴啊!

  不过这半个世纪的光阴倒让她悟到了当年未迟要她保守秘密的深意——

  当年他为替无痕讨一个公道俘虏了谢家人,朝露因此受惊血崩,她的死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朝露是锦湲视同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只有她不明真相,才能无所负累地向他复仇。虽然这样做的代价太大太大,可这毕竟是锦湲一生之中唯一一次为了自己做的选择。

  不幸中的万幸,锦湲放下了。可悲的是,她的名声无可挽回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三下敲门声。景从隐约记得自己未曾锁门,只是虚掩着,便道了声“请进”。开门,果然是解忧。只见他挽了一件披风,进门便将它搭在了她肩头,并道:“天儿凉了,姑姑仔细身子。”

  景从闻言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解忧走到她方才趴过的地方,向外探出半边身子瞧了瞧,好奇地问道:“姑姑方才瞧什么?”景从指了指窗下的菊花,笑道:“瞧这窗下的菊花呢。说也奇怪,往年这时候该开得很艳了,今年却早早地显出了枯败的痕迹。”解忧闻言抽回了身子,接道:“许是今年的天儿冷得格外早些,所以它们也早早地谢了罢。”景从听他这样说,便低了头微微一笑,道:“许是罢。”

  这屋里没有服侍的人,解忧来了,景从少不得要沏茶。解忧跟过去劝住她,她也不固执,将茶壶暖着还往这边来。直待她坐下,解忧才在对面落座。

  往日里,解忧以母亲之礼相待景从,每晚从锦湲处回来总要到她这里坐坐。因此景从便将方才自己所想的事告诉了他。解忧听罢只是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茶呷了一口,又转头去看窗外。

  过了许久,景从轻声问道:“你觉得谢寻心底,有过你母亲的影子么?”

  解忧依旧望着窗外,没有即刻作答。继而收回目光,喃喃道:“有的,一定有的。”那一刻,景从在他的眼底看见了炽热的火光。微微一笑,她将目光挪了开去……

  天初二十二年,大夏太后钟离于大明宫薨逝,享年六十九岁。

  据内史记载,她走得很安详,嘴角微扬似带着笑意。天神降临的时候她正在作画,解忧来时,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支画笔。她侧身倒在桌上,身下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卷。

  那幅残卷上,画着一个身穿战甲、脚跨黑马的男子,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笑得温柔。他的身前是一架空琴。宫廷乐师中有人认出了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朝鸣琴。

  漫天飞舞着桃花。

  世间很少有人见过这幅残卷,因为在太后大殓前,它就不见了踪影。久寻无果,只得作罢。

  也许未迟真的对锦湲动过爱心,可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份亏欠,至于他们真正在乎的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这段故事被史官记入了史册,史册代代相传,民间竟因此敷演出了许多爱情佳话来。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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