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树下看花无意领略夫妻味 崖上化石才知人间不再生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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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树下看花无意领略夫妻味 崖上化石才知人间不再生

  “我曾爱过一个人,后来他死了,我就再不能明白爱是何滋味了。”

  锦湲的眼底流出悲伤,静静看着窗外,往昔的苦痛回忆将她的灵魂吞噬,她又看见了十六年前的那场无情狱火。

  岺朝史载,天德八年靖王府走水,火光掩盖了屠杀的痕迹,那一夜后,靖王一脉式微。

  也就是在那一夜,我撞破了一场阴谋,从此一切罗织成了网,网住了我的灵魂,也困住了我的余生。

  爹爹说,靖王与他有过命的交情。靖王曾替他挡下过毒箭,自己落了陈疾,以至于最后危及性命,撒手西去。惨案发生的时候,他的妻子临盆难产。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烂草堆里奄奄一息,身侧沉睡着一个女婴。随行的太医说,女婴受惊早产,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怕是很难养活。爹爹想到了还在边疆拼死作战的靖王,心一狠,来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阿娘至死也不知道真相。无痕和朝露是并蒂莲花,因帝王的一念之差成了命运的玩物。第二年,爹爹用我封号堵住了我的嘴,我知道那是甜蜜的毒药。这件事也牵累了靖王府的元郎。我素来信因果报应,往后我棒打鸳鸯,这也算是报应提前应验了罢。他们都说他死了,可我不信,他说过会娶我的,我不信他是个不遵承诺的人。我会一直等,等他来娶我。

  锦湲的嘴角溢出苦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她痛得无法呼吸。往事不堪回首,但她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只要世间还有一个人记挂着他,他总会找到归路的。

  她的声音如同午夜的呓语:“爹爹是我的天,我不能违他的意。我知道做了这些是要受天谴的,横竖我就赤条条一个人,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罢。”惹尘正要说话,却被她抬手制止了,自顾自接道,“高处不胜寒,有太多的事情语言解释不明白,愈描愈黑,倒不如不解释。由它过去罢。”

  眼角划过一点晶莹,她无声地哭了。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约束自己,就连落泪也是无声的。惹尘轻轻将她揽到怀里,又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深邃的眼眸里瞧不出内心的涟漪。微微一笑后,他说道:“长姐,我已经长大了,足够为你、为岺朝撑起一方天地,你且看着罢。”

  锦湲趴在他的怀里收敛了泪意,抬起头看着少年会心一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虽然说不明白,但那是真实存在的。点了点头,她答应道:“好。”

  惹尘走后,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曾深爱的男子是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她的记忆里已渐趋淡薄。他的骤然离开所带来的东西依旧鲜明地留在她的脑海里,有的成为了她一生的伤痕,甚至比从前更加鲜明。

  他是靖王的长子,天德八年失了踪迹。世人都说他死了,她偏不信,固执地于四海山川间觅寻他的身影,然这些年的光阴过去还是杳无音讯。她渐渐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他究竟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为何不回来,为何……她寻遍了海角天涯还是寻不到他的痕迹?

  哭着哭着她就醒了过来,坐起身看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拿过披风,推开门瞧见景从坐在廊上睡着了。心头一暖,她又回屋去取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景从实在累了,竟丝毫没有察觉。锦湲关了门,向着宫外走去了。

  她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一年,她十二岁,他也不过十四。他们还不认识。

  那天,爹爹与靖王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她记不得是什么了,只知道自己也跟着去了。那一年靖王府的桃花开得格外灿烂,她静静站在树下仰望着满枝繁华,竟生出了与花斗艳的心思。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把尖刀直袭她的命门而来,她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半步也移不开了。眉心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周遭的风将它吹成了一条红线,另一端,连着那个翩然若仙的少年。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有些狼狈,有些仓促,但终究是她心上永远的朱砂痣。后来她才知道,那尖刀是他抛的,没想过会伤到她。躺在床上,她看着身旁的少年郎,忽然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

  见他眉头紧蹙着,她便询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不语。她不甘心,就自己趴下去瞧,这才知道是靖王妃罚了他。看着他颤抖的双腿,她不知为何笑红了眼眶,轻声问道:“疼吗?”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有些牵强。

  那一定很疼。她这样想道。不过这事搁自己身上她也是一声不吭的,因为她是长姐。她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拿出了大公主的权力,命令他坐在自己身边,开始帮他处理伤口。纱布揭开等于撕了伤口,她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问他疼不疼,他还在逞英雄,反倒让她心疼也不是,责怪也不是了。

  好容易替他弄好了伤,她却红了眼眶,躲在他身后偷偷啜泣起来。他听到声音就转过来瞧,眼底满是疼惜。她记得那天自己伏在他怀里哭了很长时间。自打她记事开始,她就努力地活在别人眼里,仔细想来,竟只有那一天她才算是真正做了一回自己。

  “你告诉我哭泣不是软弱,是我们生而为人的本性,教我哭泣之后要变得更加坚强。我都记在心里呢,可是我学会了,你又去了哪里?你怎么这么自私,教我哭教我受思念的苦,却不教我怎样才能忘记你……现在你不复出现于我生命中,我……还能活成什么模样呢?”

  十七年了,她又一次回到了从前的桃花树下。仰头瞧见满树银花,树下却不见了少年的身影。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少女了。静静的王府,除了那株桃花树,再没有人听见她的喃语:“十七年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你说过会带我看遍万里河山的,誓言还没兑现,你凭什么弃我而去?你总说我傻,依我看,你才是那个傻瓜,竟会忘记回家的路。不过没关系,横竖我是傻瓜嘛,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这一次,我就等上一辈子罢,可别再失约了哦……”

  泪水从脸颊上滑下被风接住了,当然也带走了树上的桃花。也许并没有风,只是到了该零落成泥的时候。锦湲看着它落到泥土里,忽然笑了。那笑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愫,连她自己也糊涂了。

  纵使万劫不复、相思入骨,她亦死生不顾,一生守护。最终,她的肉体将化作行尸游荡天地间,灵魂却高踞悬崖化为顽石。低语渐成呜咽,飘散在寒风中。如果桃花常开不败,如果你怒马而来,那么就算拿天地间全部的繁华与我交换,我也不愿——什么也抵不过你风情万千。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哪怕明天就要将我投入地狱,我亦不会后退一步,犹豫一秒。其实见不见的都没有所谓,横竖你也不认得我,只要知道你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就值得我倾尽所有作为交易。

  ------题外话------

  “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曾深深爱过的男子是谁……甚至比从前更加鲜明。”

  ——致敬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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