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梅传佳音却砌此恨无重数 月迷津渡幸得良人一世心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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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梅传佳音却砌此恨无重数 月迷津渡幸得良人一世心

  今年冬天,岺朝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繁华,唯独遗忘了寂寞。

  天地间一片苍茫。

  雪过天晴,探梅园的梅花开得妖娆,赏梅自然是美事一桩。宫里正忙着扫出一条道儿,惹尘与惊春并肩走过红梅苑时才发觉她并不爱这热烈。问及缘由,只说红梅虽热烈,也仅仅是热烈,夺人眼球的不再是它们傲霜斗雪的勇气反而成了那苍茫天地间缺少的一点颜色,张牙舞爪的不免轻浮狂妄,故不爱。

  惹尘闻此言微微一笑,涉雪来到了白梅苑。满树银白,竟不能分辨哪里是雪哪里是梅了。惹尘一路走一路瞧,心底的弦却被什么牵动,过目之景皆不能入目,脚步被匆匆引向了某个既定又模糊的地方。最后,他在一棵白梅树下停住了脚步。

  它没有什么特别的。

  惹尘抬手轻轻抚摸过树上的冰碴子,眼前不自觉浮起了一首诗:“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那一年,没有下雪。

  这一年,有诗无人。

  她没能等到一个下雪的冬天。

  心忽然痛起来,惹尘扶着树蹲下身子,恍惚间听见了那个消失很久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便愕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这才看清眼前人不过是惊春。

  “陛下怎么了?”她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和担忧。

  “无碍。”惹尘轻轻挡开了她的手,垂下眉眼轻轻一笑,其中包含的各种意味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皇后累不累?上那边坐一会子罢。”

  惊春顺从地点了点头,悄悄掩饰掉了眼底的忧虑神色。庭院里的长廊被风雪遮盖,所幸还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两人在廊中坐下,惊春瞧见了惹尘眉间带着的淡淡忧伤,什么也没问,转身下去采了几支白梅来递给他。惹尘见状笑了笑,收下了,但惊春知道他的笑是很勉强的。也许是勾出了从前不好的回忆,她这样猜测道。

  转眼天又雪。

  飞雪是不能够留在掌心里的,惊春却不管这些,探出半边身子企图接住天上来的琼花,终未能如愿。惹尘瞧着她的背影,竟渐渐合上了记忆中的某个她。微微眯起眼仔细地瞧,人如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白梅与雪争颜色,到底梅香雪不香。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是梅,吹落北风付水流的是雪。这一点,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如此。”

  说罢这番话,惊春抽回了身子,向惹尘摊开手掌,那里面竟然躺着一朵完整的琼花。

  “古来今往之事纷纷扰扰,几人能真正看清?看清了也未必轻松。我嘛,只希望此后的每一个年头,当梅香飘满帝京的时候,都伴有一场雪。”惹尘温柔地笑道。

  惊春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向她解释,浅笑着起了身。惊春不依,缠着他非得问个明白。惹尘依旧浅笑不语,直到她不再追问了才不着边际地说了句:“若是不下雪,该如何踏雪寻梅?”

  惊春气恼他的故作玄虚,瞥见长廊上的白雪便顺手抓起一把直接扑在了他脸上。惹尘循着她的模样也抓起雪来掷她,纷纷落在了她身子前面而无一能真正伤到她。惊春纵容自己抛开皇后的身份,小鸟一般扑到了惹尘怀里,抬起眼楚楚地望着他。

  惹尘见状会心一笑,抬手擦去了她鼻尖儿上的雪反被她捉住了手,紧接着就见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对得起你了。”惹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子,当缓过神后,对面的惊春就在他眼底瞧见了无可名状的光。

  雪,不是只下在王侯将相家的,也同样会飞入寻常百姓家。天放晴以后,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踏雪寻梅,未迟也采了几支来打算插在房里,一推门就瞧见无痕坐在桌前正执笔画着什么。见他走近,她便邀功似的将那画拿起来,未迟往上一瞧,是一柄红扇。无痕抬手拨弄着他手里的梅花,漫不经心地说那画上画的是自己。未迟闻言心头一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余光瞥见她手边还有一幅画,拿来一瞧,只见自己坐靠在桃花树下。

  如今是冬天,为何画桃花?未迟不明白,无痕也不解释,只管捂住嘴瞅着他笑。虽不解其中缘故,他也不愿扫了她的兴致,便转身将手里的梅花插在了瓶子里,无痕走上去一瞧,摇着头叹道:“痴儿,痴儿。”

  未迟瞧她故作老成的模样甚是可恶,便趁她不注意时敲了敲她的头,惹得她“哎呦”一声叫唤,伸手就要打他。未迟一个闪身出了门去,藏在外面本意要将她捉住,却见那边阿信急匆匆地走来,一见面就将一封信塞在他手里,他正疑惑,被无痕从后面一把抱住了。

  他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将信举到她眼前扬了扬,无痕见状一把夺过来看,却抬手掩住了因震惊而大张的嘴巴,紧接着从那下面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未迟见状慌了神,将她护在怀里,一面往屋子里走一面示意阿信去打水。

  劝着她在桌前坐下,他一句话也没问,打湿了帕子,刚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眼泪又滚滚地流下来,他还要去擦,被无痕按住了手,紧盯着他的眼睛,颤声说道:“谢郎,我娘……她不好了……”

  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般在未迟脑海里炸开,他当即愣在了原地。无痕将信递上去,他接过来一读,才知道这信原是子错寄来的,称林廉氏的身子垮了,要无痕快快回去。

  放下信,只见无痕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未迟深深吸了口气,让阿信往宫里递折子,回过身来蹲在她脚边,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莫急,我会让阿信快快准备的,我们尽早启程。”

  “谢郎,你会陪着我的罢?”无痕望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未迟被那里面瞧见的惊慌和犹豫的神色深深刺痛了心。莞尔一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手又劝慰了一阵,好容易将她哄到床上躺下,陪在一边坐了一会子,无痕就拉着他的手睡着了。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未迟有些心疼,抬手想要抚平,几番尝试不得结果,又担心惊扰了她,便放下手起身去了外边。

  泼墨的天穹上不见一颗星子,未迟心头的阴云也乌压压地压过来了,时间一久,就从心底倒流到天上,引得神女也落下泪来。但这泪不会落到地上,因为此物只应天上有,凡间有自己的定数,天上人管不了凡间事。倒是冬风,它的衣袖轻轻一挥,纵是神女的眼泪也要变作冰花,悄无声息地爬入亲人发间。

  朝露看着兄长鬓间的白发,联想到的是皇权催人老,古今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要来分一杯羹?自己若要嫁人,定要嫁个平常人,帝王将相金钱权力哪里抵得过暮年黄昏的一句“从前”?正想着,手背上忽然一冷,这才注意到下雪了。再去拨弄皇兄鬓间的白发,才知道那不过是沾了雪而已。

  是啊,皇兄今年才二十,哪里会长白头发?

  惹尘并不知道她一路想了这么多,见她从自己头上摘下了什么东西,就疑惑地扭头去看。朝露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他们之间不兴那些虚礼,他报她一微笑,开口说了句“走罢”。

  其实他们本来就在路上,也无所谓走不走,这不过是句平常话。可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在不经意间成就的,于是乎在转过一个弯后,他撞上了不想见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回身逃避,手却被身边的朝露一把捉住了。她的声音很轻,但里面的分量压得惹尘抬不起脚来:“皇兄,不要逃了。你逃不过的。兴许……堂堂正正迎上去反倒轻松些。”

  惹尘抬眼看着自己的皇妹,在她温柔的底色里看到了坚强。她没有尝过爱情的苦,他希望她一辈子不要尝试,所以想推开她的手,但朝露听见那边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就指了指园子外面,丢下一句“我去瞧瞧画儿”就闪开了。

  惹尘知道躲不掉,就定定地站在那里,新踩下去的雪冻成冰粘在脚底,他想要抬脚,又害怕把大地整个儿掀倒过来,就没敢动。他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缓缓冲她走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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