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纵是宠爱三千无济添耻辱 唯此风月一宵不堪伤余生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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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纵是宠爱三千无济添耻辱 唯此风月一宵不堪伤余生

  天气渐渐转暖,锦湲身上愈发懒了,整日里不愿动弹。她还没显怀,文佳氏和默连恪常来瞧她。阳光隔着窗子照进来暖暖地洒在身上,这样无风的日子实在难得。

  她的夏语进步不小。

  如玉外出采药,将烟柳留在宫里照顾她,现下被打发出去取布匹了。锦湲卧在窗边瞧外面,阳光却照不暖她内心深处的阴冷。

  她怀了孕,将替默连恪生一个孩子。她失掉了最后的活路。一点晶莹顺着疲倦的脸悄无声息地滑落又没进了身下的褥子里,她闭着眼睛倒在那里什么也想不了,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东西,连一丝一毫的空隙也没有了;但同时也感觉空落落的,因为什么也想不了,就连自己是谁也不能装到心里。

  耳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近,她努力撑开眼皮向外望去,瞧见乌曲清嘉正向这边快步走来。从窗子里瞧见她,她冲她妩媚一笑。那一刻锦湲恍然明白了何谓媚骨天成,也难怪默连恪独宠她。

  乌曲清嘉一进了门就用夏语对她说道:“王妃近来可好?我知道怀孕是很辛苦的。”

  锦湲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言多必失,她现在是拔掉了尖刺的玫瑰,美丽而随性,眼底的光芒永远保持着孩童的澄明。

  乌曲清嘉款款走近,环视了一圈儿后在正中站定,居高临下地瞅着锦湲。锦湲目睹着她眼底的神情从傲慢转向愤恨,又从疯狂转向平静,依旧没有动作。半晌后,听她缓缓说道:“我自幼绝代风华,一入宫便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就是与王妃之位无缘。”顿了顿,她的眼底再次涌起疯狂,“但我的儿子必须是世子。”话音未落,她忽然扑到了锦湲跟前,伸出一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眼底的疯狂里开始掺杂进了绝望,“夜衾潺,如果你还能记得一切,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锦湲受了惊吓拼命地挣扎,下意识去推她的手,她就放了她的脖子将目标锁在了她的手上,一把将她的手往后掀了过去。锦湲一下子没有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疼痛,落了几滴眼泪。乌曲清嘉并不饶她,瞧那架势,今天非得要逼出个答案来。

  许是惊恐抑或是实在忍不住疼了,锦湲开始手脚并用扑打起来。乌曲清嘉厌烦地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锦湲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满头上冒起了虚汗。乌曲清嘉心下一惊恢复了理智,急忙退开身子,又见锦湲护肚子,心底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怖的念头。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搁在锦湲手上,妩媚一笑道:“吃了它,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

  锦湲渐渐缓过劲来,眼神迷离地瞅着那药许久,乌曲清嘉并不打算给她选择或拒绝的余地,趁这个当儿直接拿那药粉丢进了水里,又将杯子强塞在了她手上。锦湲闻这无色无味的毒药皱起了眉头,又抬眼看了看清嘉,甜甜一笑。

  喝下这碗药,一切就能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也许她还有机会挽救自己的幸福,也许这一次她更勇敢一些就能留住他。

  但是……

  “我不要喝,苦。”锦湲嘟起了嘴,抬手挡掉了药碗。推搡间药倒出了碗沿溅在了乌曲清嘉身上,她旋即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点阴郁,一把捉住锦湲的手喝道:“这是最后一碗了,你不喝也得喝。”

  是的呢,一旦喝下去,可不就是最后一碗了吗?

  可锦湲不想喝,虽然她至今也不愿承认肚子里的那团肉。乌曲清嘉哪管这些,抬手捏住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开嘴,拿着碗直接把药灌进了她的嘴里。锦湲抵挡不住,药顺着食道滑入腹中,绝望也在心底迅速扩大。

  想她风雨一生高傲一生,最后竟连留住腹中胎儿的能力也没有,说到底不甘心呐。泪早已流干,她的一生痛过、爱过、哭过、乐过,早就没有遗憾了。唯一称得上悲哀的,就是始终没敢清醒着告诉他,她爱他。

  这一世,恐怕没有机会了……

  隐约间锦湲听到有人在唤她,身子沉重得不能移动分毫,她勉强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双手在空中乱挥被另一双手握住,意识好容易摆脱了束缚逐渐复苏,腹中又传来了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她只得重新陷入昏迷里。

  禁宫。

  大漠的风难得停了,阳光也难得眷顾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只是这屋子永久地沉在黑暗里,是被阳光有意遗忘的角落。

  一片死寂。

  瘦削的背影孤独地伏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吟唱,在诡秘的寂静里更觉渗人。这里是大夏的禁宫,囚禁着所有失宠的王姬,在岺朝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长门冷宫。

  因为蓄意谋害嗣子,乌曲清嘉失掉了往日的全部荣耀,但她的心没有枯败,哪怕衣衫褴褛哪怕形容枯槁,她眼底的光永远不会熄灭,反而愈来愈亮了——

  她要活着离开这里,她要让夜衾潺付出代价!

  每每思及锦湲口鼻流血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她总会遏制不住地狂笑,那凄厉似刀锋划过玻璃的可怖笑声久久回响在空荡荡的梁间,像极了夜半的厉鬼哭泣;又是一把出鞘不见血不罢休的刀,藏于暗夜中静静等待着破晓时分冲天而起,直刺入仇人的胸膛。

  不死不休!

  夏国的夏天来势汹汹,锦湲怀着孕受不得暑气,比常人更早地显出了热态,已开始了摇扇纳凉。前脚默连恪刚走,后脚她就让女婢取熬清热消暑的汤。懒懒地倚在窗边,她的目光企图穿透因风沙遮蔽而常年不见日的晦暗天空望见远处的故乡。

  抬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锦湲眼底闪过的久违的那一抹柔光终究没能冲开厚重的忧伤获得新生。这座宫殿里,始终没有一个知心的人。

  那天乌曲清嘉试图打掉她的孩子,她挣不过她,就在乌曲清嘉将要得逞的时候,如玉冲了进来。乌曲清嘉眼底那抹不甘的光她永远无法忘记,每一个夜里,总如在背的麦芒刺疼了她。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将惊魂未定的如玉推出门去,只是背靠在门上愣了很长时间,终于下定了决心掏出自己备下的毒药,化在碗里无色无味,瞧着水面上一圈压着一圈的涟漪,她意识到自己身体里那个沉睡着的夜衾潺被唤醒了。

  两颊抽搐的同时她将碗递到嘴边,颤抖着闭上眼,终究是滑出了一滴眼泪。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开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锦湲明白此后的生生世世唯有地狱的恶鬼蚕食了自己的魂魄才能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她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但她不能接受他,因为他打一开始就承载着她的苦难和不堪的过去。

  清泪落到碗里溅不起涟漪,只一瞬就和毒药混成了一样的颜色。

  可能它们本就是一样的。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岺朝过往的种种故事,她骗不了自己,此举中是包藏私心的——只要这个孩子不出生,未迟就不会知道她已经失身了,只要她不承认,她就还有机会。她放不下他。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身在何方,无论面临怎样的境地,她都不可能忘记他。

  她没有失忆。

  不但没有失忆,反而记得更加深刻了。

  她不过是在逃避和默连恪的重见,以夜衾潺的身份,也是在逃避自己已经不干净了的事实。她知道自己哪怕忏悔千万遍也洗不脱身上的罪恶,可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喝下那碗毒药。

  “啪!”

  一声脆响,锦湲狠狠摔了手里的碗。碎片四溅,她的眼底滑过一丝不忍和怨恨,伏在窗上扒着边缘将身子探到外面吐掉了嘴里的药,在心底里暗骂自己命太贱,却又回身拿过桌上的清水一遍遍地漱口,等到平静下来跌坐在那里,望着地上的一堆碎片,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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