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为义抛生愧对闺中凝妆妇 借力入宫又欠一段风流情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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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为义抛生愧对闺中凝妆妇 借力入宫又欠一段风流情

  却说无痕听了阿信的一番话,回头猛然瞧见他嘴角的血迹,正抬手要擦却被他一把攥住,紧接着身子被狠狠甩了出去,虽跌到草丛里还是撞得心口闷疼。她来不及探究他的深意,远处攒动的火把就汇成一条长龙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族里已认定了她杀害自己母亲的事实,她的余生都将被这桩罪孽的阴影笼罩。

  一片火光里似有什么腾空而起,是浴火涅槃的凤凰吗?无痕不知道,只是缓缓撑开了双臂等待死亡的降临。预期中的痛苦并没有如期而至,她惊疑地睁开眼却看见阿信直直地挡在了自己身前。鲜血从他背后流下来滴在脚下的土地上,无痕看着不断扩大的黑色血晕陷入了茫然。阿信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或慌张,只是淡淡将左手的剑递给了她,而后无痕便听到他说:“少夫人只管一路向西,莫要回头,阿信一定让少夫人平安见到将军。”

  无痕抱着那柄滚烫的剑,心头闪过一股掺杂着惊恐和绝望的复杂情绪,阿信此言一出无疑是要以死护她周全了。她想劝阻,可是话到嘴边偏生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望着他。那是她生平第一回瞧见他笑,也是最后一回了。

  几分羞怯,几分坚定。

  那笑容转瞬即逝,接着她便亲眼看着他缓缓回转过身子,向赶来的族人亮出了手里的剑。

  两只箭矢彻底没入了他的脊背,鲜血顺着脊柱流下来染红了他的戎装,那一刻无痕的泪水再不受自己控制,霎时间如泉水般疯狂涌出,而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见自己的族人又在搭弓拉箭了。她可以预想到下一刻铺天而来的箭雨刺穿身体的伤痛,即使身子沉重如铁依旧挣扎着向远方爬去。

  奇怪的是,在那样杂乱的情况里,她还是听见了那声轻响。心漏跳了一拍,她的呼吸一下子艰难起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正这时她回过身去,瞧见一点寒光从阿信的右臂上划过,紧接着眼前一红,她便下意识捂住了眼睛,那声尖叫也被掐断在喉咙里,全因她看见了他惨白嘴唇上挂着的那点不成笑意的笑意。

  右臂被人生生砍下,他的痛她无法感同。她只能一手持剑一手死死压在嘴上,挣扎着继续逃跑。一声尖厉的哨声在身后响起,她扭头看见了一匹黑马穿越箭雨向她奔来。她鼓起全身的气力攀上马背,马儿即刻如离弦的箭般飞射而出,也拉动了身后的箭雨。她顶着迎面的风向后望,却看见阿信的身下流淌着一条黑色的河流,那里面既有他的血,也有族人的血。

  他的血肉之躯相较漫天的箭矢实在渺小,但她坚信即使万马千军也休想撵上她。闭上眼挤掉眼角的泪,她猛然回过头在马屁股上狠狠抽击一下,策马而去不敢再回头了。

  阿信也没有回头,因为他相信她的选择不会辜负自己的。他就那样笔直如山地站着,手里的剑抵在地上,眼瞅着万箭离弦却不躲闪——他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无痕记不起自己策马逃了多久,只觉得长夜漫漫没有边际,每次环顾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她好像知道那一夜是朗月高照的,只是自己看不见。耳畔的风吹得她头痛欲裂,眼角也干涩得再流不出一滴泪,她靠着心底对某个人的执念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生命的极限。

  眼前反复闪现的是一朵血色玫瑰,那是阿信伤口里喷出来的血。她不清楚自己脚下究竟踏着多少白骨,留在记忆里的只是阿信告诉她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屠戮场景。

  所有人都死了……

  天边终于吐出鱼白色,在经过一处断崖时,无痕的马儿被不知何处射来的箭刺破喉咙死了,她也就跟着马儿的尸体跌落到了悬崖底下。

  身边的景物模糊了原本的轮廓,伸手可触的枝丫一眨眼便遥不可及,在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无痕看见天边出现了第一抹曙光。老人们常说人之将死所有的往事都会次第重现,可她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唯一闪过记忆的只有这处被叫做“不归崖”的地方。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轻得怕人,她想一片羽毛的重量也不过如此了罢。

  一切都结束了,只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终究不太甘心呐……

  岺朝初升的太阳亮得刺目、红得火热,只可惜再照不进断肠人的心里了。

  夏国明华城。

  心头微微的颤动引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弥漫心头,未迟抬起眉眼让目光跨过茫茫人海望向岺朝的方向,终究是山高水远放眼不见。她……还好吧?他得不到答案,只有一声“寒蛰”回应了他。

  低着头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再昂起头时又归复平静,他稳步走出了人群。判官是个粗犷的汉子,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就叫了下一个。未迟不动声色,冷冷问道:“为何?”

  岂料那汉子闻言竟狂笑起来,抬手要捉他,未迟皱了皱眉最终没有逃避。那汉子就这样提着他的手探过头来,两眼中射出不屑的光,以同样不屑的语气回道:“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经得起几轮折腾?‘药人’可是个肥差,这钱却是烫手的,想要?你还不够资格!”

  闻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讪笑,未迟听着受着并不恼怒,嘴角微微上扬扯开了一抹微笑。那汉子见了忽然从心底腾起一股寒意,即刻大喝一声从那侧翻身过来欲擒他,未迟一个闪身避了开去,袖间的手暗暗蓄力正要出招,那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正疑惑,人群分开了一条道儿,只见一美人款款走了出来。

  举止风骚,目空一切,未迟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高傲情结,猛然忆起了某个至今仍困顿无依的人。眼底染起悲伤,他随着人群跪倒在地,却不想那双漂亮的脚就停在了自己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

  “寒蛰。”

  听到他的声音女子眼底有了一刻的恍惚,轻轻应了一声后才让众人免礼。未迟起身时有意往后退开一步避免与她脸碰脸的尴尬,却不想这个小小的举动竟引起了女子大大的兴趣,她开始用正眼细细打量起了他。

  趁着这当儿未迟也有了辨清女子身份的机会——狐裘光鲜,修长的骨钗挽发,所戴配饰皆非俗物,体态婀娜既不失水乡女子的温婉灵动,线条分明也不差大漠中人的干练果决,只一眼他便断定了她就是夏王的宠姬乌曲清嘉。

  她的媚骨天成。

  未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欢喜——若是可以得到机会由她领进宫去不仅免去了盘查的麻烦,更能尽早地探知到长公主的讯息。可惜乌曲清嘉打量了他一番后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管自己扭着腰走到了另一人身前。

  未迟的嘴角勾了勾,转开脸庞以掩饰过眼底的失望。这时候一个女婢挤开人群走到了乌曲清嘉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话,就见乌曲清嘉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又环视一周,她的目光定在了未迟身上。

  未迟也不畏惧躲闪,平静地回望着她。乌曲清嘉见状倒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向身边的汉子指了指他就离开了。望着她的背影,未迟莞尔一笑,抬头将高高的夏宫城墙打量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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