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薄命女得荫婆娑树 痴情种偏生帝王家_岺朝史辑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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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薄命女得荫婆娑树 痴情种偏生帝王家

  乾清宫。

  锦湲脸色阴郁地守在外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殿里安静得诡秘。一个太医从内匆匆走出来,向着她便要跪下去。锦湲见状将眉头微皱,沉声喝道:“不必,只说便是!”

  那太医吓得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公主,陛下……陛下怕是不好了!”

  锦湲闻言脸色猛一变,不屑一哼,将茶盏甩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两旁的人见状全都跪倒在地,却没人敢开口说话。景从取来手帕,走上前去替她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发觉碎片早已嵌到了她的皮肉里。正要叫太医,被锦湲制止了,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又转向那太医冷冷喝道:“滚!”

  林廉氏跪在下面,一直没说话。锦湲瞥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鼻子里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冷哼。环视一周,她淡淡问道:“太子呢?”

  景从道:“已经派人去寻了。”

  “混蛋。”锦湲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景从也不敢接话了,便默默退到了一边。夜惟谦的病情还在持续恶化,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锦湲迫于无奈只得以自己的名义广召天下名医,又秘密召回部分皇子侍疾。如此折腾了好些时日,情况总算有了一点好转。

  耀阳当空,白晃晃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长长的小巷里,惹尘骑一匹白马,匆匆向宫里赶去,并未留意一驾与他擦身而过的马车。帷裳轻掀,林廉氏看着他疾驰而过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她的心绪非常乱,身子也很重,便吩咐了回府。

  每一场爱恨角逐,注定要有人牺牲……

  马车的颠簸是很不舒服的,朝露强忍着不适,不断催促车夫再快些。长姐至今未归,她的心里很不安。宫里一定出事了,长姐担心她,才叫人都瞒着她。可她毕竟知道了,才这样急切地要进宫去。

  忽而传来一阵马的长嘶,不待反应,她的头已磕到了车上,一时间流了不少血。随她一起坐在车里的是雁戎,原是长姐的婢子,见状轻轻“呦”了一声,忙来扶她。朝露的眼前黑了黑,一把捉住雁戎的手,对她道:“去瞧瞧外边。”

  车外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见她露了面便转过脸来浅浅一笑。雁戎道:“你是何人?”“明煖。”雁戎并不识得他,又问道:“你可知车里面的是何人?”

  男子闻言垂下了眸子,声音亦如微笑般温柔:“自然知道。”

  “那你……”

  “七公主,希望你能带我见见昭宁公主。”

  雁戎闻言下意识警惕起来,朝露却从后面轻轻探出头来,问道:“你见大公主做甚?”

  “自然做我该做的事。”

  朝露上下打量了明煖一番,不知为何,他莫名让她心安。雁戎拉了拉她,以眼神示意她小心,朝露却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对明煖道:“那你随我来罢。”明煖的礼数倒是周全,向朝露行了礼便默默跟在后面。朝露终究觉得不妥,便令雁戎又雇了一辆马车,两车一前一后向皇宫赶去。

  那时候的朝露并不知道,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因着自己此刻的这份善念,她最在意的人有了与宿命抗争的权利。

  惹尘匆匆赶赴皇宫,不及进殿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其中还隐隐夹着血的气味。忽从上位传来一声断喝:“跪下!”他未做任何辩解,跪到了地上。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殿内的珠帘无风自动,那碰撞声便成了这方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锦湲站起身,精致的宫鞋叩在地上哒哒作响,声声叩动心弦。她在他面前停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他。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话。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传入殿中,不多时便见朝露进了殿来。她瞧见惹尘跪在地上,正要开口,却听锦湲道:“朝露来了。”

  朝露从未见过她那般沉重的脸色,当即不敢再问,只乖巧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锦湲噙着泪,对她说道:“陛下……怕是不好了。”

  朝露闻言瞬间红了眼眶,一时间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锦湲握着她的手,她看见了长姐眼底的泪光。她猛然意识到此刻自己绝不能哭,拢了拢纷杂的思绪,忽然想起了明煖。

  锦湲的意思是可以见一见。景从走出殿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量苗条的男子。他说他叫明煖,是游方医者,他说他悬壶济世,只治那些无药可医之疾。他说话的时候,锦湲的目光一直聚在他身上。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她刻意埋藏在记忆角落里却从未忘记过的人。

  “你叫什么?”“明煖。”“是的,你告诉过我了,你叫明煖……”顿了顿,她又说,“陛下……拜托你了。”“大公主安心。”

  景从便带着他下去了。没有人知道彼时锦湲在想什么,朝露在她身边,瞧见那个时候她的眼光浑浊了许久。

  “长姐……”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嗯。”“不管皇兄做了什么,他都已经知错了,能不能……”“景从,还不快去取来!”锦湲根本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公主……”

  “去!”锦湲冰冷的目光将她的话生生逼了回去,她站在那里,固执地没有动作。此时,一直跪着的惹尘忽然开口了:“姑姑,不必替惹尘求情了,就依长姐说的做罢。”

  果然他们一般的执着。

  景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殿。不多时,就见她托着一个合盘走了出来。锦湲掀开台布的那一刻,朝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当即便跪下来哭着向她求情。惹尘见状只是苦涩一笑,伸手扶住了朝露,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朝露,不要这样。”

  “皇兄……”

  “景从,将七公主拉开!”

  惹尘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涩,默默闭上了眼,等待着宿命加诸在岺朝皇太子身上的惩罚。锦湲挥退了所有人,默默在他身后站定。他是岺朝的皇太子,她必须维护他的尊严,因为那也是皇族的荣耀。眼前的少年依旧固执,但她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护着他了。

  至少这一次不行。

  鞭落有声。

  鞭子所过之处,长衫被寸寸撕裂,他裸露出来的背上立即隆起了长长的鞭痕。一鞭,一鞭,一鞭,漫长得没有尽头,锦湲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扬起手里的鞭子了。

  古训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衾潺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作为岺朝的大公主,她没有后退的余地,岺朝千千万的百姓都在看着她,所以今天她必得有个交代。

  史书对于这一段有过明确的记载,后人对此大多是指责锦湲不近人情而同情惹尘的遭遇,却极少有人注意到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公主其实就是个普通女子。即使知道,也无人替她发声。在她的晚年,曾有人对她说起过这些事,而她只是淡淡一笑,未替自己辩白一辞。

  没有人在乎真相,因为世人只愿意相信那些史官叫他们相信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了解到深宫政场的悲哀。

  “啪嗒!”鞭子从手里滑落,她丧失了全部力气,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惹尘倒在自己怀里。手上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过,衾潺只觉得怀里人的身体烫得怕人,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她颤抖着搂紧了他,许久后,仰天放出了一声悲鸣。

  “哇——”

  她泣了血。

  ------题外话------

  点绛唇·几日无书

  【宋】黄庭坚

  几日无书,举头欲问西来燕。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自叹人生,分合常相半。戎虽远。念中相见。不托鱼和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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