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虔信者
在与会者到齐的四个小时以前，神在地上迷了路——
“呐，小龙之介，你还记的神吗？”
“神？”
无头无脑的询问让龙之介一头雾水，他转过头看向沐浴在夕阳之中，全身闪烁着迷人昏黄色的caster。
“我曾经想，神是什么。究竟是人类不得以才寻求的第三类援助，还是无血无泪的机械心智，亦或只是单纯的超越种……这样的纠结使我愁苦。我不知该作何选择。我看不到前路的光。”
caster轻声低语着。龙之介知道，这时候只要聆听就好了。但他心中也充满了好奇，想知道caster接下来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我下定决心断绝一切感情弥补灵魂的缺陷之时，你却告诉了我，至高无上的神是怎样来的。”
“就像是有人在编写这个世界的脚本，在不断书写着这部出场人物多达五十亿甚至更多的长篇小说。发自内心的热爱每一个角色，却尊重他们的选择。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话，就能成为神了吧。”
这样说着，caster转过了身。在昏黄色的夕光笼罩下，她脸上的表情是龙之介从未见过的忧愁与脆弱。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为什么不在我失去一切以前出现呢？”
“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发自内心的去爱上所有角色了呢？”
龙之介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他从未有一刻感到自己的神明是如此的美丽——不，或者说，正是因为神明出现了感情而变得不那么完美，自己才会去关注她的“美丽”的细节而非“完美的神明”这个整体。
艺术是因缺陷而美丽的。龙之介认为，这条法则可以推广到各处。
虽然可惜，可龙之介认为，自己身为信徒，绝不能放任自己的神明就此迷惘下去。神爱着信徒，信徒也应该回报相同甚至更多的爱。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认为，并不是。”
“您究竟要溺爱这个世界到什么程度呢？自从我看到您背十字架的雕塑时，我就深刻的明白了，您毫无疑问是爱着人类的。比任何天上的家伙们都要爱，那是深入骨髓，转变成某种习惯一般的爱。”
“……你是说，那种血肉的雕塑？”caster并未作出反驳，甚至连感情都不掺杂的，冷淡的说道。
蒂雅露卡并非如表现出的那样热爱这种行为。她更是深深明白，龙之介实际上三观已然扭曲，虽然在意外的地方会富有哲理，可在这种话题上，他的话并不足信。
可出乎她的意料，龙之介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我也知道，我的审美与常人不同。可我却能深刻的体会到，您绝对是爱着人类的。甚至可以说，您比一切超越者都要热爱这个世界。”
“就从我随手的雕塑中你就能看到这些？”
caster也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质问着龙之介。
“正因是随手的雕塑才能看到神内心的想法。您比任何神，甚至比人类本身都要了解人类。从人类的最底层到顶层都了解。就像是考古学家对古代孜孜不倦的探索一样，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却能做到无所不知——我想，那种心情就是热爱。”
但是，不一样啊。
蒂雅露卡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自己之所以了解人类，只是因为自己以前曾是人类而已。
就算不算远野四季，就算不算晓美焰，身为万物归一者的时候她也是第一个体会到人类情感的旧日支配者——那只是因为他吞噬人类的时候是整个吞下，就连知识和经历也一并消化吸收而已。
于是蒂雅露卡如此向龙之介发问。
但她却得到的一个否定的回答。
“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说，就像是人再眷恋美食，也不会爱上牛肉一样吧，”龙之介眼中闪耀着某种光辉，“可是，我想说，人虽不会爱上牛肉，却会爱上佳肴本身。”
“就像大人您吞噬人类，一定不是作为血食而吞食，而是在乎其中的内涵物。无论是记忆也好，精神也好，知识也好，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总之大人您用来评价味道的标准正是人类这一生的经历。无论怎样否认也无法否认的，您正是因人类的内涵物而心醉。就像是美食家爱着美食的每一层味道，每一丝纤维的口感，您也是一样。您虽会吞噬人类，却也是爱着人类的吧。”
“作为族群味道的评判者，您是对人类的看法最客观的存在。那么大人，请您仔细的想一下，人类有其存在的价值吗？”
存在的价值吗……完全不用细想。结果当然是有啊。
对未知的好奇，对已知的应用；天灾降临时的坚韧，人祸中永远存在的闪光。无论人类的个体是怎样的不起眼，这个族群在昏黑的宇宙中也是闪耀着不可遮挡的光辉。
就像是很久以前奈亚所说的，人类这种物种放眼全宇宙也能排上前三。仅仅存在七种能毁灭人类的东西，而且都是在人类的内部。除此之外，就算是旧日支配者降临也做不到。这正是人类的神奇之处。
自从认识赤以后更是如此。进取心、勇气、希望、道德、誓约——这些兽类所没有的，更是只有人类才有的品质。
随着和赤认识越久，蒂雅露卡就越了解人类。一言以蔽之，便是活的艺术品。
也正是如此，蒂雅露卡才有闲情雅致陪龙之介一起钻研所谓的“艺术”，把隐藏起来的内涵发掘出来——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生命，就算活着的时候再平凡，但只要把从生到死的经历完全凝结出来就会成为卓绝的艺术品。可自从听到了龙之介对神的定义之后，她的心就乱了。
他说的特别有道理，真的。那一瞬间，蒂雅露卡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可是，就连与赤的爱恋都断绝了的她，又怎能爱上人类呢？那样的未来，又如何达成呢？
可如今，她如此坚定的信念被动摇了。
“就算如此肯定人类的优点，想必您也能正确的认知人类的缺点。就像爱一个人就要爱上他的全部。大人您也是吧，并非是仅仅看重人类的美德或是堕落，而是将整个族群一同爱上。”龙之介表情平淡，眼中却闪动着光彩。
“自从我见到过那个雕塑我就明白了。您从人类精神的闪光到平凡的重复、连同阴影之下的部分都一同怜爱，比那个人自己更了解他。”
“……我承认，我的确能看到每一个灵魂的深处。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那种爱实在是太细微了。细微到如同错觉一般，既不强烈也不鲜明。”
蒂雅露卡如同一个学生一般，向龙之介询问着。
“虽然我说这话有些逾越，但我还是想说，您有些不知足。”
“您的爱是要分成五十亿份的，每一个灵魂分到的爱就是细微了才合理。不如说，就算分成五十亿份，还能对一个细微的连龙套也不算的灵魂了解到入微的地步，您是对这个世界多么溺爱啊。”
龙之介感情强烈的抨击着：“龙套就是龙套，主角就是主角。龙套就算升格成了配角，也不应该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他的身上。更何况，神的爱是博爱，不能被有限个生命的意志所局限。溺爱的母亲容易养出不孝的孩子，您更是应该让他们自由发展才对啊。”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故事组成的，每一个故事都有它的意义。每一个人都对世界有所影响，但这影响绝对有轻有重。您认为人类的优点是伟大的，是人类存在的价值——但不如说，正是因为人类有缺陷，优点才如此令人感动。”
——神在谱写着作品的同时，自己也沉浸在创作自己作品的喜悦之中。被自己作品中的爱与勇气所感动，同时也会在悲伤的地方落泪，也会对其中的恐怖与绝望而惊惧。
蒂雅露卡心中掠过当时龙之介所说的话。
脑海中的话与现实渐渐重合，两个人影感情强烈的发出同一个声音。
“您在喜欢勇气与希望等等人间赞歌的同时，也喜欢血沫飞溅的悲鸣与绝望吧。”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悲鸣与绝望的渲染，生命的赞歌，断然不会有如此鲜艳的色彩。”
“所以——”
这时，一双手悄然抚上了龙之介的头。如母亲一般温柔的抚摸着。
他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光芒。
“可以了。”
“我已经了解了，我的确是爱着人类的。谢谢你，龙之介。”
温柔而威严的声音在他头顶回响着，龙之介从未有一刻灵魂如现在这般宁静。
“那么……要和其他配角一起在最后的晚宴上洗刷罪孽，前往新世界吗？我的……配角哟。”
“自然，”龙之介的眼神如孩子般清澈，“如您所愿。”
“就算把此身的血肉全部拿走也无所谓，请给我看更强烈的美吧——”
接受了龙之介的祈祷，全身接近完全光化的蒂雅露卡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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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第三更。周日时完结这一卷，周一进入结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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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小龙之介，你还记的神吗？”
“神？”
无头无脑的询问让龙之介一头雾水，他转过头看向沐浴在夕阳之中，全身闪烁着迷人昏黄色的caster。
“我曾经想，神是什么。究竟是人类不得以才寻求的第三类援助，还是无血无泪的机械心智，亦或只是单纯的超越种……这样的纠结使我愁苦。我不知该作何选择。我看不到前路的光。”
caster轻声低语着。龙之介知道，这时候只要聆听就好了。但他心中也充满了好奇，想知道caster接下来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我下定决心断绝一切感情弥补灵魂的缺陷之时，你却告诉了我，至高无上的神是怎样来的。”
“就像是有人在编写这个世界的脚本，在不断书写着这部出场人物多达五十亿甚至更多的长篇小说。发自内心的热爱每一个角色，却尊重他们的选择。能做到那种程度的话，就能成为神了吧。”
这样说着，caster转过了身。在昏黄色的夕光笼罩下，她脸上的表情是龙之介从未见过的忧愁与脆弱。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为什么不在我失去一切以前出现呢？”
“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发自内心的去爱上所有角色了呢？”
龙之介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他从未有一刻感到自己的神明是如此的美丽——不，或者说，正是因为神明出现了感情而变得不那么完美，自己才会去关注她的“美丽”的细节而非“完美的神明”这个整体。
艺术是因缺陷而美丽的。龙之介认为，这条法则可以推广到各处。
虽然可惜，可龙之介认为，自己身为信徒，绝不能放任自己的神明就此迷惘下去。神爱着信徒，信徒也应该回报相同甚至更多的爱。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认为，并不是。”
“您究竟要溺爱这个世界到什么程度呢？自从我看到您背十字架的雕塑时，我就深刻的明白了，您毫无疑问是爱着人类的。比任何天上的家伙们都要爱，那是深入骨髓，转变成某种习惯一般的爱。”
“……你是说，那种血肉的雕塑？”caster并未作出反驳，甚至连感情都不掺杂的，冷淡的说道。
蒂雅露卡并非如表现出的那样热爱这种行为。她更是深深明白，龙之介实际上三观已然扭曲，虽然在意外的地方会富有哲理，可在这种话题上，他的话并不足信。
可出乎她的意料，龙之介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我也知道，我的审美与常人不同。可我却能深刻的体会到，您绝对是爱着人类的。甚至可以说，您比一切超越者都要热爱这个世界。”
“就从我随手的雕塑中你就能看到这些？”
caster也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质问着龙之介。
“正因是随手的雕塑才能看到神内心的想法。您比任何神，甚至比人类本身都要了解人类。从人类的最底层到顶层都了解。就像是考古学家对古代孜孜不倦的探索一样，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却能做到无所不知——我想，那种心情就是热爱。”
但是，不一样啊。
蒂雅露卡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自己之所以了解人类，只是因为自己以前曾是人类而已。
就算不算远野四季，就算不算晓美焰，身为万物归一者的时候她也是第一个体会到人类情感的旧日支配者——那只是因为他吞噬人类的时候是整个吞下，就连知识和经历也一并消化吸收而已。
于是蒂雅露卡如此向龙之介发问。
但她却得到的一个否定的回答。
“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说，就像是人再眷恋美食，也不会爱上牛肉一样吧，”龙之介眼中闪耀着某种光辉，“可是，我想说，人虽不会爱上牛肉，却会爱上佳肴本身。”
“就像大人您吞噬人类，一定不是作为血食而吞食，而是在乎其中的内涵物。无论是记忆也好，精神也好，知识也好，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总之大人您用来评价味道的标准正是人类这一生的经历。无论怎样否认也无法否认的，您正是因人类的内涵物而心醉。就像是美食家爱着美食的每一层味道，每一丝纤维的口感，您也是一样。您虽会吞噬人类，却也是爱着人类的吧。”
“作为族群味道的评判者，您是对人类的看法最客观的存在。那么大人，请您仔细的想一下，人类有其存在的价值吗？”
存在的价值吗……完全不用细想。结果当然是有啊。
对未知的好奇，对已知的应用；天灾降临时的坚韧，人祸中永远存在的闪光。无论人类的个体是怎样的不起眼，这个族群在昏黑的宇宙中也是闪耀着不可遮挡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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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赤以后更是如此。进取心、勇气、希望、道德、誓约——这些兽类所没有的，更是只有人类才有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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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如此，蒂雅露卡才有闲情雅致陪龙之介一起钻研所谓的“艺术”，把隐藏起来的内涵发掘出来——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生命，就算活着的时候再平凡，但只要把从生到死的经历完全凝结出来就会成为卓绝的艺术品。可自从听到了龙之介对神的定义之后，她的心就乱了。
他说的特别有道理，真的。那一瞬间，蒂雅露卡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可是，就连与赤的爱恋都断绝了的她，又怎能爱上人类呢？那样的未来，又如何达成呢？
可如今，她如此坚定的信念被动摇了。
“就算如此肯定人类的优点，想必您也能正确的认知人类的缺点。就像爱一个人就要爱上他的全部。大人您也是吧，并非是仅仅看重人类的美德或是堕落，而是将整个族群一同爱上。”龙之介表情平淡，眼中却闪动着光彩。
“自从我见到过那个雕塑我就明白了。您从人类精神的闪光到平凡的重复、连同阴影之下的部分都一同怜爱，比那个人自己更了解他。”
“……我承认，我的确能看到每一个灵魂的深处。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那种爱实在是太细微了。细微到如同错觉一般，既不强烈也不鲜明。”
蒂雅露卡如同一个学生一般，向龙之介询问着。
“虽然我说这话有些逾越，但我还是想说，您有些不知足。”
“您的爱是要分成五十亿份的，每一个灵魂分到的爱就是细微了才合理。不如说，就算分成五十亿份，还能对一个细微的连龙套也不算的灵魂了解到入微的地步，您是对这个世界多么溺爱啊。”
龙之介感情强烈的抨击着：“龙套就是龙套，主角就是主角。龙套就算升格成了配角，也不应该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他的身上。更何况，神的爱是博爱，不能被有限个生命的意志所局限。溺爱的母亲容易养出不孝的孩子，您更是应该让他们自由发展才对啊。”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故事组成的，每一个故事都有它的意义。每一个人都对世界有所影响，但这影响绝对有轻有重。您认为人类的优点是伟大的，是人类存在的价值——但不如说，正是因为人类有缺陷，优点才如此令人感动。”
——神在谱写着作品的同时，自己也沉浸在创作自己作品的喜悦之中。被自己作品中的爱与勇气所感动，同时也会在悲伤的地方落泪，也会对其中的恐怖与绝望而惊惧。
蒂雅露卡心中掠过当时龙之介所说的话。
脑海中的话与现实渐渐重合，两个人影感情强烈的发出同一个声音。
“您在喜欢勇气与希望等等人间赞歌的同时，也喜欢血沫飞溅的悲鸣与绝望吧。”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悲鸣与绝望的渲染，生命的赞歌，断然不会有如此鲜艳的色彩。”
“所以——”
这时，一双手悄然抚上了龙之介的头。如母亲一般温柔的抚摸着。
他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光芒。
“可以了。”
“我已经了解了，我的确是爱着人类的。谢谢你，龙之介。”
温柔而威严的声音在他头顶回响着，龙之介从未有一刻灵魂如现在这般宁静。
“那么……要和其他配角一起在最后的晚宴上洗刷罪孽，前往新世界吗？我的……配角哟。”
“自然，”龙之介的眼神如孩子般清澈，“如您所愿。”
“就算把此身的血肉全部拿走也无所谓，请给我看更强烈的美吧——”
接受了龙之介的祈祷，全身接近完全光化的蒂雅露卡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应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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